「是的,我们毕竟都是南方人,岩县的气候风大雨大,实在不适合她。」邵凡扬起忧虑的笑,那是为人父母才懂得的甜蜜烦恼。
冯素贞望着那张早已摆脱稚气的男子脸庞,右手不自觉地握紧酒杯。
「昨夜抱她入睡时,还被咳嗽的她咬了一口呢。」
「看来皇室千金都有这个习惯。」冯素贞想起天香,于是自然地笑着,没有理由。「我身上的咬痕也从没少过。」
邵凡微红着脸道:「绍民兄说笑了,我们两人的咬痕可是代表不同的含意啊。」
自己也没料到会说出这等狂妄之语,冯素贞尴尬地笑了笑,举杯敬酒。「是我失礼了。」
他们闲谈了最近几年发生的事,朝廷的浮沉、天下的变化、许许多多的分分合合。对失去视力的年轻男子而言,他的一生显然还十分漫长,但对冯素贞来说,她才正要踏上这名为一生的路途——就从那日、闯入皇宫带走天香开始。
「绍民兄,我能向你请求一件事吗?」
「世子请说。」
「你能…」邵凡的声音突然变小,断断续续地道:「我能、握你的手吗?」
一阵突然的寂静蔓延。冯素贞眨了几次眼睛,不晓得该作何反应,邵凡紧张地解释:「我没有、我没有什么不当的企图!我只是…绍民兄、我只是…」
冯素贞凝望着他胀红的脸,末了,发出无人听闻的叹息。她伸出手,主动握住他的掌心。这不是第一次与男子有肌肤之亲,早在许多年前,便已经从李兆廷那儿得知男女触感的不同。
这是相当神奇的现象。自己明明是习武之人,打小武刀弄剑甚至接受劈柴打拳的练习,皆没有在手心留下特别粗糙的硬皮。至少,没有一般男子那样的厚实。这点天香也是同样,无论历经多少伤口,一旦结疤换了新皮,便还是柔嫩纤细的肌肤。男女确实有别,冯素贞想,这恐怕是人与人之间最单纯的分野。
「你的手…好小。」邵凡喃喃自语,不可思议的口吻。
冯素贞心里震了一下,额上几乎要冒出冷汗来。「我、本非身材高大之人。」
「可你在我心中的影子,一直是那样高大。你总是走在我的前头,望着我根本看不到的远方,从遥远那日,你在画舫中施予我的恩惠开始…在我心中,你永是天下最高大的男人。」邵凡握紧了在掌中的手,温暖而陌生,属于他曾有的、一切崇拜与理想的源头。「绍民兄,我们四个人再一起回去吧?回去京城,回去你能发挥所长的至高之巅。」
我才不想回去。冯素贞差点脱口而出,她从不想待在那种地方。冰冷森严、人心难测的深宫,尔虞我诈、争逐名利的朝廷,无一处不充斥着恶意与腐败的气味,那是座镶刻权贵利禄、富丽堂皇的牢笼。若不是为了天香,她早就——。
「我现在无法回答你,世子。」冯素贞拿开自己的手,难得豪迈仰头,大口地饮完杯中酒。「我会问过公主的意思,她想回去,我们便回去。」
一直以来,她费尽心力所确保的,也只是这个目标而已。天香的意愿、天香的快乐、天香的自由…这些才是,花费一生后总算找到的、能让自己幸福的方法。
客栈大厅里,天香啖了口茶,听着比邻而坐的小皇妹雀跃开心的妈妈经。最后终于受不了了,她发誓,芷彤要是再说一句孩子每日长牙的速度,她就要被逼得出手弑亲了。
「——小皇妹,你这么黏你的小小公主,怎么今天会有兴致跑来找我闲磕牙?」
「我的小小公主给奶娘带了,实在很无聊啊。」
「敢情你是来找我娱乐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