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宁不假思索,抬手把帽子摘下来。
帽子实在太难看了,而且冯姑花了半个时辰才给她梳好发髻、戴上发梳,一戴上帽子,一早上的辛苦不就白费了?
九宁大着胆子朝周都督撒娇:“阿翁,不戴帽子可以吗?”
周都督皱起眉。
九宁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
周都督沉着脸不说话。
九宁似乎被他吓着了,做了个怯怯的表情。
周都督脸拉得老长,忍了半天,还是撑不住笑了,随手把帽子扔到屏风后面的坐榻上,“罢了,不喜欢就不戴。”
这帽子是他一早起来特意挑的,原以为孙女看到会很高兴,没想到她不喜欢。
周都督觉得自己的眼光很好,挑的帽子肯定好看,孙女之所以不喜欢,一定是因为她昨天被她父亲给气着了,没心情戴帽子。
都怪儿子!
祖孙俩出了正门,僮仆牵着马上前伺候。
时下男人出门一般骑马、骑驴,只有女眷和老得走不动路的老者才乘车或是坐轿辇。
九宁不会骑马,没人教她。
周都督直接抱她上马,让她和自己共乘一骑。
有周都督带兵坐镇江州,又有坚持轻傜薄赋的周刺史管理民政,江州是眼下乱世之中难得的一片乐土,房屋鳞次栉比,货栈林立,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很热闹。
路上的行人远远看到周都督骑马行来,连忙低头退到路边,等一行人走远,才敢抬头。
周都督喜欢排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骑在马背上,昂首挺胸,抱着乖孙女,得意洋洋地穿过长街。
他身后的随从亲兵们也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怒视人群,像是随时要拔刀砍人。
路上的行人吓得双腿直哆嗦。
有不小心和亲兵眼神对上的,噗通一声,软倒在地。
九宁有些无语。
难怪周都督的名声这么臭!
士林文人骂他嚣张跋扈,还真是骂对了……他就喜欢看路上的行人敬畏他的样子。
出了城,行到一座丝织作坊前,周都督抱九宁下马。
作坊的管事早已等候多时,笑嘻嘻迎上前。
周都督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牵着九宁往里走。
作坊不大,里面收拾得很干净,几十个妇人在屋中劳作。
她们技艺高超,长年累月在作坊做工,大好年华如水一般逝去,织出一匹匹价值百金的锦缎。
可她们身上穿的却是粗布衣裳。
周都督带着九宁在作坊转了一圈,一句话没说,骑马带她去了另一个地方。
那是郊外一座木桥,桥边荒草杂生,看起来很荒凉,桥下溪水汩汩而过,日光透过竹桥,在水面上罩下稀疏斑影,清幽寂静。
周都督下马,带着九宁走到木桥上,指一指桥边一块突兀的石碑。
“你过去看看。”
九宁走到石碑前,发现上面刻了几个大字:禁溺女婴。
石碑上还刻了一篇告示,《戒溺女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