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蔻被裴真意圈在臂弯里,好几次险些睡着过去。直到小路颠簸了起来,她才彻底清醒。
“要到了?”她抬手揉了揉眼睛,朝身后裴真意问道。
“嗯。”裴真意轻声答着, 将她身子正了正。
后面卫连臻牵着缰绳,同蔺吹弦走得极近, 仍旧在不断地说着什么。此间距离稍远, 林间叶响模糊了人声。
“你二师姐她……当真无碍么?”沉蔻回眸看了会儿, 最终收回了视线,朝裴真意问道:“总觉得她始终心结未解, 也始终行色匆匆。她看你的眼神都同看连臻的眼神太不相同。”
今日时间短暂, 沉蔻多半是同卫连臻在一处走着, 与蔺吹弦的交流并不多。但每当她回过头时, 都总能看见蔺吹弦垂着眼睫站在裴真意身边, 偶尔会低声说些什么。
“她看连臻的眼神,便是我所见过真正看妹妹的眼神。但她看着你时的神色, 却复杂得让我看不通透。”
仿佛是始终未曾化解的、同那一日倾盆雨水之中所见一般无二的, 徘徊而彷徨、歉疚又低迷的神态。
这样纠葛而又明显的负疚, 从院中相见那一日起到如今便从未消退。
裴真意听她这样说微微愣了愣,幽幽叹一口气后垂下眼睫。
“这些我亦发觉了。但便是我不论如何地同师姐说我已不在意, 师姐她也总是解不开心结。她自觉欠了我, 且她也确实是负了我。纵使我自己已不在意, 但她也总不可能当做是无事发生。”
两人说着, 缓缓步入了泥泞渐干的小路中段, 颠簸渐止。
“皆言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自然是期望师姐释怀、也希望她能对大师姐释怀。但不论如何看来,这铃都是二师姐她自己亲手系上。该当如何,我已劝过。从今往后不过是仍要看师姐自己罢了。”裴真意说着,轻轻摸了摸沉蔻近在眼前的柔软发丝:“时间很短,时间却也还长。我都能放下的东西,师姐也总有一天能够放下。”
小路中虫鸣微响,林叶窸窣。裴真意的声音清浅幽柔,沉蔻静默片刻,一时陷入思索,并未回答。
等了片刻不见回应后,裴真意隐隐失笑道:“——你又担心了?”
沉蔻靠在她怀里,一时幽幽叹了口气。裴真意知道她定是又在无端忧虑,不由轻声笑道:“便顺其自然,无需烦忧。”
沉蔻抿抿唇,终于还是伸手覆住了裴真意手背,思绪纠缠间问道:“你不愿她再多思虑、你想让她释怀。那么你呢?时间还长,你便当真不在意了么?你又怎么可能忘得了?”
纵使沉蔻从未亲身体会过裴真意待人的疏离冷漠,却也对裴真意如今厌恶人群、偏爱寂静看得清楚。
更何况初识之时,画楼之上裴真意的颤抖她也还记得万份清晰。那印象同那时风中摇响的银铃声一道,刻入了沉蔻心里。
——她也是会软弱,也是会退缩的。有些记忆刻入了骨血,令她如今只是瞥见与过往相重叠的一角,也往往会如惊弓之鸟。
沉蔻不好去怪谁,但这份忧虑却也真实而不可忽视。
裴真意知道她的心思,一时笑叹一口气,将下颌搁在了沉蔻肩头,半阖着眼眸轻轻开口:“我与师姐,又怎么会相同呢?”
往昔的回忆仍旧近在眼前,仍旧纷乱鲜活、腥臭肮脏。但她从未刻意去记过,甚至始终在拼命忘却。
“那从来便不是我造成的,也从来不曾为我刻意记住。在知道师父故因之前,我从未想过再多揭开一点过往,也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