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见面之后,黛玉这是第二回看见宝玉又哭又笑的跑到老太太这里,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比起鸡飞狗跳的丫鬟们,稳如泰山的老祖宗是多么难得呀。
因为前段时间迎春奶娘的事情,邢夫人在贾赦那里弄了个好大的没脸,家中都在流传大老爷指着鼻子骂太太,甚至还说他动手了—存疑,总之邢夫人从那之后已经不舒服好些天了。
老太太也知道大房那些破事,何必在这个时候刻薄儿媳,索性免了邢夫人点卯,让她好好歇着。这样一来,干脆也免了王夫人每日在跟前伺候,她倒还落了个清净。只管看着外孙女、孙女上学读书,下学写字,祖孙几个一道说笑。
要知道,多年婆媳,有时候也是相见……虽不至两厌的地步,也是腻烦的。
却不妨宝贝孙子状若疯癫的跑了回来,老太太不是头次见孙子这样,非常冷静让丫鬟们拿热毛巾给他擦脸,然后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看着他胸口从剧烈起伏变为平静,宝玉用毛巾捂着脸好一会才瓮声瓮气说道:“我没事了。”
有很多事情,宝玉都不愿意回想,可是那些过去如梦魇一般缠绕着他。在很多很多年以后,会有一句话,“只有过去锻造现在”那么纵然不情愿,宝二爷也得承认,那些过去让他成为了今天的样子。
对于他这种间歇性的情绪爆发,老太太早就习惯了,她都不问缘由。宝玉为了让老人家宽心,特地说起自己遇上六王爷,应对得体,王爷还说让他去王府听听世子师傅讲课。
“六王……哦,中宫所出。”史太君想了一会:“既然六王爷亲口邀约,那自然要去的,皇后和六王这些年口碑倒是很好。”
宝玉给了黛玉一个“回头和你说”的眼神,他知道老太太说的口碑不错是什么意思,大凡一个高位者没有什么特殊的坏脾气,那就是口碑不错了。
好比对老百姓而言,皇帝和朝廷只要不隔三差五的搞出什么幺蛾子,去打扰他们种地,也就是英明皇帝好朝廷了。
要求这么低,还常常得不到满足,真是惨。
“送宝玉回去,好生伺候。”老太太吩咐鸳鸯:“他愿意喝些安神的就让他喝些,让丫鬟们都别吵他。”
袭人已经从王夫人那边回来了,她得了太太的嘱咐,可是这两年她看宝玉,也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主子。原本她去太太那边,只是将宝玉的起居禀告给太太,母亲关心儿子,谁也说不出什么。可将宝玉和姑娘们,尤其是林姑娘说了些什么,把这些事情告诉太太……
这事的性质就变了。
宝玉早就说过,旁的事他都能容让,唯有背主一事不能轻纵。他还说过,不听他的,反倒东跑西窜将他的事情告诉别人,都是背主。
袭人不是傻瓜,她清楚这话的意思,可是……太太说会提携自己。她陷入犹豫,独自一个人翻来覆去的想到底要怎么办,就听见宝玉回来的声音。
“多谢鸳鸯姐姐,”宝玉笑道:“晴雯帮我送送,麝月把我那个湘竹笔筒找出来,给环哥儿送去。”
几个丫鬟都是一愣,麝月不敢置信的问了一句:“环哥儿?”
“是,你也不用说别的,就说二哥吓着他了,笔筒送给他。”宝玉显然不想多提,挥挥手让她们去办。唯有袭人在这屋里年纪最大,此刻过来问道:“是在老爷太太院子里吓着环哥儿?那,老爷知道吗,会不会怪你。”
宝玉叹口气,这个袭人,对他关心是真的,但是对她自己的前途更关心也是真的。说她聪明吧,知道笼络自己、知道讨好太太;说她愚笨,她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