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黯淡下来,又深吸了口气,嘿嘿一笑,“小爷我,从小到大运气就好得像撞了鬼,我学武比大师兄晚了好些年,他又比我勤快数倍,循序渐进,按道理,他该较我更快登堂入室,领悟本门最高深的武道,然而……”
解宏远没说下去,洛哥看了他一眼,手指沾上碗里的酒,在桌上写道:“你?”
“咦?”解宏远讶然而笑,“丑鬼,你居然识字?”
洛哥皱了皱眉,很快又写下一字:“识。”
“失敬失敬,你又识字,又能吹笛子,都是雅士了!”解宏远含笑向洛哥道,“你既识字,就把你的名字写给我吧。你别赖皮,你都知道小爷我的大名了不是?”
“洛尘。”
解宏远读了出来,手指弯勾着摸了摸上唇,“什么怪名字?洛尘,落尘,落入风尘?你爹娘对你就这点儿期望?”
洛尘略一迟滞,指行如风:“孤儿。”
他不等解宏远的道歉出口,马上又写道:“你继续说。”
解宏远微微一哂:“没什么好说的。你都猜到了,我先行学会了师傅的看家本事,可笑我蠢得像头驴子,第一个念头就去跟大师兄报喜。丑鬼,不,洛——哎,烦,还是叫丑鬼好,你想啊,师兄他能喜得起来吗?在我到来之前,他是师傅最得意的弟子,最有人缘的师兄,也是下届掌门最合适的人选,可我来了,嘿嘿——”
他乍然笑了出来,前俯后仰,仿佛那真是天地间最好笑的事一般,笑声荡在这简陋的小屋中,突兀而刺耳。
洛尘看着失态忘形的解宏远,两手在膝头上紧握成拳,他安份地等待,直到解宏远自行停了笑,气息不稳地拭去眼角的泪珠,继续跟他追忆起往事:
自打他兴高采烈地向大师兄告知武学精进之后,他并不是没有察觉到大师兄的冷淡与刻意疏远,解宏远天资极高,寻常剑式,他只消看上一遍便能学到手,他专注武学,少有留意人情世故,且他无论师门家族,同辈之中,年龄又是最小,人人宠爱,故而有些天真烂漫,而非真愚钝到不通人事。
只是解宏远仍然单纯,他自己既探入玄妙之门,便一心琢磨着如何能帮上大师兄,奈何大师兄却并不大领情,热脸贴了一段时间冷屁股后,大师兄突然在中秋过后那日,邀他一同出谷,为众多兄弟姐妹添置冬衣,他当然是乐不可支地跟着去了。
那夜师兄弟在醉月居畅饮痛快,月上中天时,大师兄又提议泛舟鉴湖,他酒兴之上,豪气干云,莫说陪师兄划船,就算师兄当时跟他说,从此两人浪迹江湖,天涯海角,他也要欣然应允。
解宏远讲起那时的月光,清晖迷离,湖上薄舞轻纱,湖面微波粼粼,他们在租来的篷船中继续喝酒,不知从何时起,大师兄那一贯温和亲切的笑容消失无踪,他看自己的眼神是那般冷,冷得解宏远明明内功不弱,依然生生打了个寒战。
“大师兄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他恨我,恨得要命。”解宏远面无表情地向洛尘道,他再也笑不出来了,“打从我一入师门,他就不喜欢我,认为我是靠着家祖庇荫方得拜名师。后来,我在武学上几乎处处抢了他的风头,他又引我为劲敌——而最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是他明明这么恨我,我却什么都不知道,稀里糊涂,老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害他想要解脱而不能。”
话到末处,解宏远将微微颤抖的手攥成拳头,重重地砸到桌上,他并没有用上内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