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南方某州,一所临水的普通民宅里,透过半掩的窗户,可以看到须发皆白,衣饰寻常的老者,正与一位衣饰素雅高贵的青年说话。
离着民房十几步开外,一处凉棚底下。
在临海小县磨砺七八年,凭官绩升任为州官的展云楼,已经蓄起小胡子,越发显得沉稳。
有地方官员陪着小心,试探着问,“大人,要不要派人前去听听?”
到底一位是前太师,一位是前皇后所出的二皇子,万一图谋不轨呢?
展云楼顿时沉了脸,“皇上都如此信任勤王殿下。你我岂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给说破心思的地方官员,又羞又臊,再不敢啰嗦。
见人已警醒,展云楼又语气和缓下来,“你们身为地方官员,有此警惕也是好的。这徐家发配至此,可还安生?”
地方官员忙忙回话。
而屋子里头,徐太师瞟见外头官员并未留意这边,低声哀求。
“……念在骨肉亲情一场,王爷好歹听我一句劝吧。难道外祖父还能害你不成?皇上,皇上他没安好心……他既要做仁德圣君,你便去求他,让外祖回归朝堂,必可助你一臂之力……”
“或者你把外祖带在身边,他既允你游走四方,绘制山川地形图。外祖就替你结交地方名士,世家豪强……”
勤王闵杰,实在听不下去了,拂袖怒道。
“绘制一份大燕的山川地形图,是孤生平志愿。若能做成此事,孤死而无憾!绝不会容许任何人,拿着此事图谋不轨。”
“孤劝外祖父,还是安心在这儿颐养天年吧……这是母妃求了多次,孤请示过皇兄,才来探视一回……外祖要有些生活艰难,倒可以略说一二,余者皆不必再提!”
徐太师真是恨铁不成钢。
他在朝堂上斗了大半辈子,女儿也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后,要不是最后功亏一篑,输给了燕成帝。如今这天下是谁坐,还真的很难讲。
可怎么他们这一对争强好胜的父女,偏就生出这样一个云淡风清,不争不抢的皇外孙?
闵杰要是不争,饶是徐太师智计百出,又有何用?
简直是空有一身屠龙技,却找不到龙啊!
最终,他只能提了些小事。
房子太差,待遇不好。
冬天不够保暖,夏天不好纳凉。
他要求也不高,给他重修一座宅子吧。
里头起码得有一处暖阁,一处凉亭。其实附近山中就有一处温泉,要能给他引来泉眼,建个浴池,就最好不过了。
闵杰听完,径自摇头,“我看外祖生活得挺好,已经没什么需要的了。”
他自从立志,要替大燕画一份详尽的山川地形图后,已走过了许多地方。徐太师这小院自然比不上皇宫王府,但在民间来说,是很不错的房子了。
而且看他这副模样,皇兄对徐家,真是手下留情了。
想想当初,徐家可是谋反获的罪,可念在徐太师年事已高,重点看在闵杰和清河公主一双弟妹的份上,燕武帝连劳役也免了他的。
给了两间干净砖房,留一个下人服侍。
太享受自是不可能,但真没有故意矬磨,不过给他个地方养老等死罢了。
如今闵杰倒觉得皇兄太过温和,所以徐太师这一大把年纪,居然还存着旺盛的斗志,真不知是谁给他的勇气。
居然还好意思修房子引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