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戴着顶刚编好的斗笠,粗布衣裳臃肿而肥大。正热的时候,却穿了一身厚,怪哉怪哉。
他挥着鞭,一双眼睛似睡非睡,黝黑的眼珠子懒洋洋。他的手掌宽且厚,掌心粗糙,握着缰绳的手纹丝不动,看上去健壮有力。他的脸比一般的农夫还要干瘦些焦黄色的脸盘,嘴角的皱纹微微聚起,似乎在时刻宣扬他的不高兴——这样的表情,任谁见了也会不高兴的。
“不高兴”赶着马,顺着那条弯弯曲曲的路前进。马匹却忽然停了步子。
他定睛一看,粗大的树干横亘在路中,不偏不倚,恰恰拦了去路。那巨木约摸有两人合抱粗细,粗糙的表皮结聚了一颗颗瘤子,就跟老人皱巴巴的皮肤的一样。车夫盯着树瘤子,叹了口气,对着马车里的人道,“走不得了,小姐。前方有一棵大树拦了路。”
那马车里的“小姐”声音柔柔的,“是么?翠儿,你瞧瞧能不能走。”
那翠儿低低应了声,从帘子里探出只白皙的手掌来。拉开帘子,翠儿露出脸来。很稚嫩的脸,十五六年华,带了婴儿肥的脸庞,一双眼睛圆碌碌的,跟猫似的。
翠儿瞥了车夫一眼,轻轻哼了声,从马车上轻盈跃下。
翠儿绕了一圈,道,“小姐,是走不得了,李四说对了。”
“咳、咳。”“也罢,李四,你且把马车引到你之前说的捷径上。”小姐的声音不光柔,还带了虚弱,一说话,便牵引得咳嗽不止。翠儿赶忙进了马车抚抚小姐的背,给她顺了气。
车夫说的另一条道倒也能容纳马车经过,路面也还算平坦,只是这两侧是高耸的崖壁,几乎沿路都是。一旦进入,发生什么意外,便退无可退。
车夫安抚道:“这路我平日也走了十七八回了,也没遇着什么麻烦。而且行程也短了近半,想必一两天便可出了这地界。”
“好,你只管走便是。”
车轮骨碌碌碰着坚硬的地面,地上的石子飞溅。车夫握紧了鞭子——他听见了某种不同寻常的声音,像是飞奔的马蹄声。
心下一紧,赶马的力道便重了不少。马儿撒起蹄子奔驰起来,轮子发出碰撞的咔吱声,顺着谷里的小路直直向前。
前方传来鞭子的呼啦声,声音响亮,可见下手力道之重。车夫抬头,便见烟尘滚滚里疾跑出五六匹高壮的马来 。为首的枣红色白额大马上坐着一刀疤汉子,面容干瘦,一条寸许长的疤痕斜过那双阴鸷的眼睛。匪首手里提了把虎头大刀,雪亮雪亮的,车夫看向他们,另外几人也提了同样雪亮的大刀。
刀疤汉子转动着混浊的眼睛,视线落在车厢上。这马车做工精巧,上好的木头,上好的雕功,刻着八仙过海图。他一看便知这车队的主人在这辆车内。
大肥羊…之前听到风声还没想太多,只以为是寻常过路的商队,没想到运气极为不错。这车队的侍卫并不太多,且有不少女眷,是下手的好对象。
马停下蹄子,不再奔跑,车轮也不转了。车夫惨白了脸,一个字也卡不出来,身前的马儿却是无知无畏,磨着嘴唇,大声呼着气。
又有马蹄声从身后传来,车夫的表情终于彻底绝望了。
匪首扬起刀,直指那华丽的马车。
“男人,杀掉。女人和马留着。”
两三人下马,提了刀围过来。车夫已吓得僵直,弓着身子整个人冻在车板上。这般反应逗得那马脸汉子一乐,那汉子便威胁性地冲车夫扬扬刀,刀尖离车夫的鼻子只有寸许。
车夫惊声尖叫,身体忽得抖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