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许多朋友。”寿勋摩挲着手上的翡翠扳指,“也自然有人能替她找到。”他又说,“你该把她放回去了。你也不愿看见她死了也不安生不是?”
烛火摇曳,两只肥硕的蛾子扑棱在火焰旁,投射出怪异的影子。
常季知道小姐为什么要吃那鬼东西。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明白。
他觉得很冷。血液一瞬间被凝固了。
血管里能听见冰渣子的声音。
他攀着床沿,掩住脸,失声痛哭。
寿勋觉得天底下最泼的泼妇也没有常季哭的凶狠。
寿勋拿出小姐的信。
他把信递在烛火上,火舌顺着裁剪整齐的边沿蔓延,雪白的信筏顷刻间化作一堆灰烬。
“你莫哭昏了头。别忘了,我们还要杀死薛衣人。”
是的。薛衣人。
小姐让他们杀死天下间最强的剑客——薛衣人。
二姑好。梳双花辫的丫头迎面说。
二姑好。青布褂,白鞋面的伙计笑着说。
不断有人迎面走过。什么人都有。但都得叫一声?二姑好”。
她喜欢别人叫她二姑。
二姑其实生得很年轻也很妩媚。头发浓黑茂密,梳着时下流行的髻,头上一只碧玉鹭鸶衔着流苏摇摇晃晃。眉毛是细且弯的柳叶眉,细腻的脸有如花瓣一样柔软。
她穿着玉色的对襟襦裙,领子上有漂亮的盘扣。
二姑穿过偌大的堂子,上了二楼,又折向右手的廊道。
楼子是前年修的,三层,六十来个房间。南来北往的商人,货郎,镖师,都喜欢到二姑的堂子里喝一碗大茶壶倒的热茶。有几个钱的呢,就在二楼开个雅间,点上瓜果肉菜,各谈各家事情。
二姑的堂子是买茶水的,可二姑却不是。
二姑还开着一家赌坊,一家勾栏和一座酒楼。赌和嫖得到的钱并不那么干净,可的确是她手下最赚钱的门道了。
当然,二姑还有一些另外的产业。都是背地里的。
就现在,二姑真把自己当做坦坦荡荡的茶楼老板娘。
她正要去见两个人。
方才跑堂的告诉她说,二楼有人请她见面,出手倒是十分阔绰。二姑觉着自己又不会掉一块肉,于是欣然前去。
想见二姑的人很多。二姑并不认为奇怪。兴许又是些无所事事的毛头小子。
二姑推开门。
两个年轻的身影坐在方桌两侧。方桌上有一壶碧螺春,两只白茶盅,两双雕花筷子。点的菜色却都是简单而实在的,两斤牛肉,一碟卤豆干,一盘花生米。没有精致的果品,倒像是那些江湖上的镖师爱吃的。
二姑不知道,杀人也是需要力气的,所以要先吃饱。吃饱了才有气力。
两个年轻人一齐转过脸来。
两张很年轻也很英俊的脸。
但二姑认识这两张脸。她的手帕飘到地上。
二姑的背上全是汗。
常季夹起一大块牛肉嚼起来。二姑楼子里的牛肉实在,又香又筋道,也新鲜极了。
二姑动也不动。她不敢。
寿勋像是老朋友叙旧,问道:“二姑,你这楼子打理的不错。你先前的药材交易还在做吧?“
二姑牵起一个僵硬的笑。“不了,早收手了。”
“是么?倒是真可惜了……我记得你那还卖些稀罕的西域药材。”寿勋端着酒盅食指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