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准傲然道:“我不怕!”
手中的雪团射出,正打在内侍的肩头,雪团儿小,他力气又弱,难得是这份喜乐之心。
白樘匆忙下了台阶,此刻脚步却戛然而止,耳畔赵准笑语欢声,心头恍惚,人在宫中,身却万里。
原来,白樘竟于此时,想起那江南一夜,月圆便如今朝,花灯河畔,仕女联袂,狡童挑灯,处处熙攘喧闹,笑语欢声,不绝于耳。
水色映着灯影,闪闪烁烁,流金溢彩。
皎皎月色之下,灯火辉煌之中,那一盏许愿花灯,不偏不倚地向着他隐身之处漂泊而来。
他略略迟疑,终于俯身抄手,捡起漂流到河边儿脚下的莲花灯。
莲心的灯光,映入他的双眸。
端详片刻,将那祈愿的字条打开。
里头是极短的十二个字。
却在映入眼帘之时,叫他耳畔种种尘世的喧嚣尽数退散,于无声处,听这清音惊雷。
夜风吹拂,河上花灯荡漾。
身后街市上花灯如昼,游人摩肩擦踵。
而他难以形容,那一刻心中的惊悸。
抬眸,看向对面莲灯之下,那浅笑淡然,眼波清和的人,他生平第一次觉着,应该正视眼前这个女孩子了。
那一年的元宵佳节,皓月当空,烟火绽放,万民和乐。
皇太子同太子妃大婚之日。
刑部廊下,那人临风独立。
她许下的愿望乃是——
“国泰民安,海晏河清,斯人亦好。”
十二个字,如若千钧,如雷霆声。
而,直到如今,这天下的确如她所愿,这世人也的确如她所愿。
可总有遗憾。
对他而言。
当初虽察觉她死遁之志,却违背向来所志纵放,本以为她在南边儿平平安安一生,倒也罢了。
谁知……再回到京城,昔日那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居然是以官员的身份来参与铨选。
或许这就是“缘”,从她最小之时便缘分深重,到她渐渐长,一路跟他羁绊深深,可他……却总是视而不见。
其实,并不是他当面儿时候说的那样轻蔑,当时是被她气坏了,向来泰山磐石似的涵养,竟也动摇起来,愠怒似被封贴压着的七十二天罡魔星一涌而出,如他,竟也会说出那般伤人的话。
他或许只是在恼恨他自己而已。
明明是最先发现的,然而一次次的错过,直到她的光芒日渐夺目,终于炽亮到他无法忽视的地步之时,她虽近在咫尺,却俨然已经成了他无法接近的人。
他本来,仍可心若止水,气若寒冰,一生孤冷不动。
但因越发明白命不久矣的事实,忽又一种难以言说的憾意。
那次在小灵山之外,死里逃生之际,无意中路过,竟发现赵黼拥着她。
赵黼肆意狂诞行事之余,偏挑衅般炽热一瞥。
白樘虽悄然自退,但宛若枯井的心中,却因此生出微澜。
偏他的洞察力何其出色,赵黼每回的格外针对,一直到演变至那日雷雨之中,在刑部那胡作非为。
赵黼并不知,他的那些故意示威、惊世骇俗的举止,在白樘眼中,于白樘心里,会引发何等的歧变。
白樘本是一生孤冷忠志许国,但……
或许是自知命不久矣,或许是被眼前的种种七情引惑,他忽然想在临死之前,尝一尝那深爱一人,也被人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