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尘山的山脚下还没通路。
村里的孩子大多也没读过书,就像放养在山间的狼狗,野得没边儿了。
唯一一个有点文化的孩子,叫尾巴。
他是被城里人送来的,大家都说他爸妈把他卖给了铁蛋家,铁蛋家的牛死了,缺头畜生耕田。
自从到了黄尘村,他就没说过话,所以孩子们都叫他“尾巴”,就是没人要、看人看的意思。
这一年,尾巴十三岁,住在铁蛋家的牛棚里。
世界对他来说,只有身下潮湿霉臭的枯草,和乡间此起彼伏的鸡鸭羊狗叫。
“尾巴!尾巴!”
当然,还有铁家让人烦不胜烦的铁小蛋。村里人取名就是这么随意,尾巴听过最不可思议的名字,是“羊粑粑”,方言里“羊子屎”的意思。
“尾巴!!”铁小蛋站在牛棚外,把木栏杆摇得咚咚响。
尾巴这两天有点难受,不想理他。
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尾巴的脑仁都快被吵焦了,他“噌”地从地上站起来,一言不发地瞪着铁小蛋。
铁小蛋在看清他的脸后,猛地停手,往后退了一步,粘着泥巴的指尖冲着他,问:“我的亲娘诶,你嘴皮怎么黑了?”
尾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过了分把钟,才撩起裤腿,指了指自己的脚踝。
铁小蛋双手撑在木栏杆上,踮着脚往里一看。
两个牙签那么粗的小血洞。
这是什么啊?
还发黑呢?
“操,你你你被蛇咬了啊?”铁小蛋突然反应过来。
尾巴听见他说脏字,皱了下眉,不大自在地点头。
他前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被咬了,乡下的夜晚没灯,他隐约间只瞥见一个黑色的圆头,像是无毒蛇,就安慰自己没事,可拖到现在他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
万不得已之下,他选择求助。
“那那...那咋办!”铁小蛋脸黑眼白,两只眼睛彻底瞪圆了,显得有些滑稽。
你问我?
我问天么?
尾巴无语地发出了一个气音,这是他唯一会发出的声,下牙往左磨过上牙,掀动嘴皮而带出的“切”。
铁小蛋手一松,站回地面,绞着破了两个大小洞的衣角,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我爸妈肯定不会管你的,本来买你就够亏本了,哪还能再搭钱进去。”
尾巴心口颤了一下,眼眶发酸地望向地面。
他知道自己没人要,可知道是一回事,从别人口中听到就很难受了。
他有做错什么吗?
可明明从记事起,他就很听话了,总有人夸他聪明懂事,就连父母把他送上牛车的时候,他也没哭,因为母亲很对他说了三个字“不准闹”。
“啊!我晓得了!”
铁小蛋嗓子一嚎,转身就往屋里跑。
没一会,又风风火火地跳了回来,手里多了把钥匙。
这个尾巴认得,是牛棚的钥匙。
“尾巴,你别怕啊,哥带你去山上找草药!”铁小蛋嘿嘿一笑,眼里闪着精光,“前两天我爷才跟我说,他在‘鬼洞’那边发现了几株脚板蒿,没敢去采!”
脚板蒿是什么,尾巴不知道。
但那个叫‘鬼洞’的地方他听过,村里人都不敢去,他们说那个洞是活的,会吃人。
前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