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小的们错了,求您好歹饶了我们这回,再不敢了……”
崔茂怀听清这个声音,知是李妈妈来看他了。也不管外面两个小厮如何哭求,匆匆上床假寐。
果然,他刚躺好,房门便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接着里面的帘帳被挑起,李妈妈径直走到床边,先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又替他掖了掖被角。转身看到桌上盛水的茶碗,待试了水温,目光立时瞪向身后二人。
那两个小厮这回倒不用李妈妈开口,一个急忙抱壶去蓄热水。一个乖觉的继续垂手站在旁边等候吩咐。
“公子的那件锦袍我知道你们伺候不了,今儿教人熨了送来,一起的腰带玉佩,你们都好生收着。这两日公主怕就该传公子过去了,若是我不在,你们可得把公子拾掇好了再让人领去。”
“妈妈放心,今日是我们一时蒙了心,拜见公主这样的大事我们断不敢怠慢,自除服后日日都备着呢……”
外间细碎的吩咐还在继续,崔茂怀听到除服,心下不由又是一叹。
崔茂怀虽是官三代,可爷爷因战场旧疾早逝。三年前,崔茂怀的亲爹崔弘也死了,死前还留了话,等给他守完孝,就将庶子分出去单过。
这对现在的崔茂怀自然是好事。
即便住在偏院,身边照顾的人不多,但此崔茂怀毕竟不是彼崔茂怀。尤其刚来的时候,因为挂念爷爷,周围又处处陌生不便,崔茂怀的脾气就怎么压都压不住,甚至想过死了是不是能回去……
只是对崔茂怀的好事,对自小长在这方天地、对外界知之甚少的少年意义则完全不同。
看过少年死前的走马灯,崔茂怀大体清楚少年的性格:温软怯懦,内向单纯。又因在府中尴尬的身份,活的很有些小心翼翼。
亲耳听到父亲说要将自己分出去单过,只怕从那时他就心存不安。
为父守孝三年,加上之前为老夫人守孝,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常年茹素。加之对未来的惶恐忧虑,待熬到三年守孝期满,只是一场风寒,人竟这么没了……
崔茂怀很为这少年惋惜。
初时更存了几分怨怼。
若非这同名同姓、长相肖似自己的少年突然逝去,或许自己就不用来到这鬼地方,他也能在那边的世界挣扎片刻,见爷爷最后一面。不过是分家单过,有什么好害怕的?
只是随着他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日子,崔茂怀多少能体会少年的不安了。
即便是不入流的庶子,即便是府中尴尬透明的存在,少年终归出生成长在侯门深宅里。他对高墙外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所以这个家即便再别扭不好,至少周围的环境和人他都熟悉,外面,则充满了陌生和未知。
大约和他初到这里来的感觉一个样……
而且,因为他,崔茂怀才能再活一回,还平白年轻了十岁。
他,合该谢谢这少年的!
崔茂怀这晚脑袋里胡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睡去。
这一觉他睡的极沉,或许是病体初愈分外渴睡的缘故,第二天待醒来竟已日上三竿。净面漱口后,崔茂怀刚垫了块点心,就见两个小厮躬身领了一位妇人走进来。
“怀公子,公主请您过去。”
别说这些,崔茂怀直到现在才深深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好像连自己公司旗下的工厂,各自都生产的什么产品,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