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中带着点恳求的意味,男人松手了。
“轻,轻点,”寇秋说,仍旧蹙着眉头,额发散乱着,出了汗,“要断掉了。”
他额头上有星星点点的汗,渗进了头发里,甚至连发根处也有点水光。男人顿了顿,没再松开手,反而把另一个手掌也贴了上来,绕着圈儿揉搓。
“不会断,”林修低着头,简短道,“有我。”
寇秋咬着牙,没有再出声。
等药上完,石膏和绷带重新打上,他衣服都有点儿汗湿了。男人前脚刚拿着药瓶出去,他就从床头柜子里掏出了另一件干净的病号服,手指拽着如今身上穿着的这件的边缘,向上一翻,整个儿脱掉,背对着门开始换衣服。
林修却没走。
他实际上就站在病房门外头,隔着玻璃注视着。男人的手指在口袋中摸索了下,什么也没摸出来。
林医生实际上不抽烟,自然也不会在兜里带烟。
男人看了半天。直到那截腰又被盖住了,他才抬起步子,朝着办公室走去。
这会儿没什么事,办公室里的几个小护士正在吃零食说闲话。瞧见林修进来,她们打了个招呼,话题没断,继续往下说。
“可我觉得,三楼那个病人还没有寇先生长得好看啊?”
“那不一样,”另一个护士道,“寇先生长的好看是好看,但身体在这儿摆着呢”
她压低了声音。
“别说别的了,就说正常的那啥生活总得有吧?”
几个人都心领神会,红着脸吃吃地笑。
“笑什么!”提起这话题的护士推她们,“你们可别觉得扯,咱谈的可不是柏拉图式的恋爱,发展久了,总想着试试的。可寇先生那情况——”
她努努嘴,“万一到时候咔嚓一下骨折了,我是继续,还是把他送医院?”
小护士们不笑了。
半天后,中间一个忍不住说:“寇先生真可怜。”
“是啊,是可怜,”另外一个道,“也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天到晚就只能在房间里待着心里其实挺苦吧?”
哪怕是想看外面的世界也看不到。这世界是钢铁的,他却是玻璃的。他只能被包裹着,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却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去闯、去闹、去肆无忌惮地挥霍青春。
跑,跳。这些对普通人来说很正常的事,对他而言却全是奢望。
小护士叹口气,再抬起头,才发现林医生这么长时间没嗑瓜子,只是坐在椅子上,嘴唇紧紧地抿着,眉宇间都蹙出了几道痕迹。她怔了怔,心头觉着有点异样。
林医生今天怎么不嘴炮了?
她张张嘴,想问。
外头却有人喊:“林医生,林医生,准备做手术!”
林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面戴上手套一面朝无菌换衣室走去。小护士的话没来得及问,又有了新的病人被送了进来,眨眼间也就忘记了。
骨科的工作很忙碌,经手的病人也多。结束了所有手术已经是晚上十点。值班的医生抱怨着还要加班,累都累死了,又把身上脱了一半的白大褂穿了回去,正弯着腰在柜子里头掏东西,肩膀却被人碰了碰。
扭头时,林修就站在他伸手,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
“我和你换。”
那医生受宠若惊,没想到平常嘴上从来不饶人的林修居然也会想着帮人,忙道:“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