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最是了解自家姑娘性情,见她皱眉,知是艾熏烟火气呛着了她,顾不上高兴,忙忙让雪雁取清茶来与黛玉漱口,转身先去开窗透气。
鸳鸯却早已奔出门去,回禀老太太知道。
这边厢,呼啦啦一群人拥着贾母闯进门来。
“我的儿呀,你这是怎么了?以后断不许这般吓唬祖母……”贾母抢进橱内,一眼瞅见黛玉仍惆怅迷惘的神情,像极了她的女儿贾敏,勾动心伤,扑到床上,揽住黛玉没口子的嘘寒问暖,说着说着,自个儿已老泪纵横。
黛玉刚醒,神智尚不清楚,猛地看见贾母,整个人都吓愣住了,呆呆由她抱着。直到贾母的眼泪流了她满脸,烫进她心底,她早已转冷的身子并心儿,这才跟着活动起来,听贾母絮叨平日种种,心里满是疑惑,却不想还没开口,也是泪儿先流。
黛玉又是一通好哭,伤心情状并不似往日小儿女赌气,唬得贾母止了泪,只轻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抚。
被王夫人拉着守在床边的宝玉,脖子伸得老早,叠声唤着“林妹妹、林妹妹”,奈何,黛玉就是不理他。
他虽急迫,幸而,李大夫又来看过,言明黛玉已无大碍,只需静养休息,切不可再动肝火。
明月高悬,众人折腾了这些时候,都十分乏累。贾母挥退众人,特特叮嘱宝玉不许再来搅扰,亲自喂黛玉用了饭食后方才离开。
转眼人去屋空。紫鹃以为黛玉睡着,要来帮她把帘子放下,却见黛玉痴呆呆望着床顶,神色莫名,不知在思量什么。
紫鹃怕她思虑过重,刚想开口劝慰,黛玉却忽然抓住她的双手,用凄婉至极的语声道:“紫鹃,是我对不住你!”
紫鹃骇了一跳,抬眼对上黛玉明眸,却发现黛玉的眼神虽锁在她身上,但却似乎看透了她,透过她在看别人。
“姑娘,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李大夫并没走远,奴婢去把他追回来。”紫鹃拔腿便要去追。
哪知平日风稍大些便似会被吹散的黛玉,今日力气大得出奇,紫鹃被她握住双手一时竟挣脱不开。
“姑娘?”紫鹃回头诧异望着黛玉,眼里都是惊疑不定――眼前之人虽然模样语声都还是林姑娘,可是她总觉着内里似有不同。
却说黛玉,内里确实已然不同。
她重生了。
“白茫茫一片真干净!”黛玉脑中还是浑浑噩噩响着这句话。
前世?如今看来应是前世了。黛玉恍如大梦一场,种种前事如走马灯般在脑中乱转。
前世她母丧后寄住荣国府,不上几年,父亲便也病故,从此彻底成了失祜幼女,无凭无依,全仗祖母关爱得已苟延残喘。
哪知,富贵到头转瞬皆空,偌大荣国府眨眼间三春过去,内囊越空,抄检事起,迎春匆忙出嫁,不过一年,竟不堪折辱亡故了。接着便是元春并贾母。
自打看见贾母亡故,黛玉立即咳血晕倒。久病之身,挣扎着参加完贾母的丧事,便一病不起。
却也无人延医问药,只宝玉来看望过两三回。紫鹃急得没法,请宝玉去找大夫,堂堂宝二爷竟张罗不成。无奈紫鹃请来自家哥哥找了外间大夫。黛玉却不肯给大夫看诊,病情一拖再拖。
彼时,正是隆冬腊月。
黛玉独居在凄冷的潇湘馆,四壁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一来防贼,二来屋里连炭盆都没有,实在冷得瘆人。
近来,府中多惨事。黛玉的泪水却似流干了,贾母头七过后,已许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