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和雪雁都还好,当初上京走的便是水路。只可怜了紫鹃和贾母命人花重金请来的回春堂王大夫,两个旱鸭子,没走出两百里就晕头转向,任凭船大行稳,仍旧吐得昏天暗地。
王大夫是杏林圣手,赶忙开了治晕船的药方。李妈妈命人煎了,给二人服下。只是,这两人简直见水便晕,吃了药也不能立时见效,只得时刻躺在床上,半点动弹不得。
最后反倒成了李妈妈等人照顾王大夫,黛玉和雪雁照顾紫鹃。
紫鹃颇难为情,几次三番想要拒绝,都被黛玉直接堵回去。
“你为了我,连家都抛却,这点小事我都不能为你做吗?”
好不容易等到晕船药起效,已经拖到了是日黄昏。黛玉折腾了一日,甚为劳累,便梳洗歇下。
次日一大早,天还未明,黛玉早早起床,也不用雪雁伺候,换了素色家常衣裳,用帷帽将自己从头到脚都遮住,独自来到船舷边,远眺日出景色。
远处,金乌吐雾,江天一色,微风荡起粼粼波光如同青鸟展翼。
天高海阔,神清气朗,青山如黛天长日久依依诉尽别情。
如此美景,黛玉两辈子头回得见,不由沉迷山光水色。却没注意,如垠江面上一艘高大的画舫楼船总是若即若离地坠在她所乘船只之后。
画舫楼船最高处的瞭望台上,永玙斜倚几案,闲闲把玩着手中远镜。小厮文竹正小心翼翼擎着他刚刚画成的一幅日出江景图,轻轻吹气,以促墨迹干透。
“爷,您今日的画倒与往常不同,竟有如此大的留白。”文竹常年伺候永玙笔墨,对他的书画风格自然熟悉,指着画上袅袅青山依依绿水间突兀的空缺好奇问道。
永玙淡淡扫了画卷一眼,并不答言。
其实他自己落笔时并未发觉,此刻被文竹点名,方恍悟适才他作画时眼望河山万里,江只片帆,目光却不自觉被突兀出现在船舷处的女子吸引。
那女子今日换了打扮,一身蟹壳青春衫,素雅飘逸,鸦发只淡淡挽就,从头到脚都用帷帽遮住。远望过去,只一袭丽影独自凭栏。
可是纵使如此,他也一眼认出她便是昨日码头上那名月白衫的女子。
没想到她也有如此闲情,这般早便来看日出。这样想着,他笔下不自觉留出了商船、船舷的空缺。
“多事。”想到了空缺由来,再看看此刻自己手中远镜所对方向,永玙莫名焦躁,无端斥道。
文竹吐吐舌头,不再多言。
永玙转身,吩咐文竹取酒来,再一回头,目光掠过前方小船,竟不见了那袭青影。
“哎——”永玙惊噫出声,情不自禁探出半个身子,想要看清是否那女子绕到了船的另一边。
取了酒回来的文竹,只看到自家公子几乎整个人都扑到了窗户外头。江风刮过,永玙袍角飞扬,摇摇欲坠,唬得文竹扔了酒坛飞奔过去抱住他的大腿,“爷,爷,您可不能想不开啊!”
永玙:……
隐约听见有船工说话声音,天色既亮,黛玉已看罢风景,转身钻进船舱。只是她将将入舱,忽然一阵惊呼随着江风刮过,“爷,爷,您可不能想不开啊!”
有人呼救?黛玉赶忙走出来,顺着声音来处极目而望。只看见不远处一艘巨大的画舫,三楼处有两扇小窗被风吹动,哐哐作响,却寻不见半点人影。
许是听错了吧!黛玉轻笑,转身,自去舱房不提。
画舫内,千钧一发之际,后踢返身,紧紧贴在窗扇后面的永玙,心儿还砰砰直跳——幸好,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