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并杨毅见黛玉起兴,也不去管她,相对弈棋,杀得难分难解。
两下都正是专心时刻,一艘画舫不请自来。
水波荡漾,涟漪层层叠叠,绿杨拂动。分花拂柳间,永玙骤入桃花源。
不过一片柳林,便生生隔出两处天地。柳林外,尘世喧嚣,熙来攘往;柳林内,扁舟遗世,自在逍遥。
永玙骤然隔绝脂粉美人们旖旎婉转的娇音,眼见微风吹皱水面,嫩绿荡涤青天,不由沉醉不知归路,连扁舟之上何人也未曾注意。
可黛玉却蹙了眉。
只因她笔下山水全被这突勿而来的过客搅乱了。
黛玉抬眸,目光不善地扫视过去——这等隐蔽场所,这人是如何寻来的?
却不成想,正对上那双眸子,比寒星耀目,赛深潭清幽。
是他!
黛玉一眼认出那独坐画舫船头沉醉地欣赏景色的人正是那日在通衢码头出言提醒她的少年。
那人今日换了一身锦衣华服,虽隔着老远,已贵气逼人。
黛玉还待细细打量,忽然听见林如海唤她道:“玉儿,外面风大,你且进蓬里躲躲。”
这微风和煦的,哪里——黛玉还在傻看忽然醒悟父亲用意,晕染双颊,忙低了头,冲林如海和杨毅福一福身,转身进了船舱。紫鹃、雪雁急忙跟上。
而林如海眼神如刀,正钉在永玙身上。
这少年不正是那是姑苏码头外贾雨村巴巴迎候的人吗?
这些日子林如海一直告病在家。辞官折子暗暗已经上了两三道,都被皇帝驳回了,只朱笔御批嘱他好生休养,万事以后再提。故而,金陵官场暗潮汹涌,他虽不能算了如指掌,但多少知道只鳞片爪。
最近城里来了一位大人物,各路勋贵豪绅高官贵族都蠢蠢欲动,就连上用的顶顶好的苏绸缎子近来都脱销了。
再看对面少年形容举止,一切昭然若揭。
林如海冲着对面画舫下颌儿轻扬,示意杨毅去看。
杨毅背对永玙坐着,此时才发现异常,回头看了一眼,右眉微扬,脱口赞道:“好俊俏的少年郎!”
林如海无语扶额,俊俏是俊俏,可那眼神忒也不老实!
却说永玙本自沉迷美景,顾盼间,忽而撞进两弯秋水之中。
黛玉明眸乍然跃入他眼中,那许多的明艳清丽瞬间击碎满湖天光,也让他连日来积累的郁躁不安为之一清。
是她!
永玙心中窃喜,目光便胶在了黛玉身上。
她今日倒难得衣饰华丽,藕粉色纱裙恰到好处包裹住她的身形,凭风而立,亭亭似初露小荷,濯而不妖,天然雕饰,远胜肥环瘦燕。
哪怕黛玉被叫进了船舱,高大乌篷遮住了他的目光,他眼中激赏仍丝毫不减。
一切全被林如海并杨毅逮了个正着!
杨毅还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黛玉虽小,但天生丽质难自弃,再是明珠蒙尘也遮掩不住。
林如海可不依了!哪里来的浪荡子?哪怕你是九五至尊天潢贵胄也不能这般明目张胆地盯着他林如海的女儿看!
“咳咳!”林如海重重咳了两声,抄起手边酒杯掷进湖里,大声斥道:“什么腌臜鱼儿也敢坏了睡莲清姿?”
声音如平地惊雷。
永玙骇了一跳,定睛往酒杯投掷之处望去,别提鱼了,又哪里是睡莲盛放时节?
永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