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在望,邝露忽然觉得不对,丹田内有小股灵气乱流。
她修行至今,灵力深广如海,难以测量。近百年思多虑多,心境略上一个台阶,故灵台一向平静。乱流忽至,是入海后沾染了什么,还是因为润玉?
……心跳是有些快,但应该也不至于影响道心吧。
他就在身侧,怎好让他察觉。点住巨阙、璇玑二穴,她把乱流控制在心下中丹田处,凝神静思,原来有丝毒气引动。
邝露如释重负,转而思索毒源。润玉见她突然停下,问怎么回事,邝露笑:“没什么,中毒而已。”
她每回的“而已”,都让他胆战心惊。他堂堂天帝,竟没察觉鱼癞痢那口毒气有异,她却像没事人,从丹田中牵引出另一股灵气,将乱流冲散。而后裹住那丝毒气,放开璇玑穴,将它由丹田赶向肩膀,再趋向指间。
邝露一愣:“好像污了血。”
他静静看着邝露:“我帮你。”
邝露念诀,指间风刃割开中指。血流出来,润玉手隔空滑过,一颗水泡裹住毒血,向远方掠去。
还留了一点点,大概过两三日就自然而然随吐纳排出。
点滴之毒,汪洋自会稀释。
“如何?”
“还要弄远一些。那血带灵力,恐引来妖兽。”
润玉说:“我在问你的手。”
“无碍。”
她又笑,一如既往地柔和温顺。
润玉看着刺目,有点生气,恼她,也恼自己,而后是心疼。
她一直都是这副表情。他登位后,封她上元仙子。上元本意指正月十五,主天官,有一年的第一份月圆,惟天帝亲信可用。他重用她,命她掌机要事务,近三千年,两人配合默契。然她突然请升,说是职重但位卑,连累太乙被新仙看轻,不若职轻但位大,给太乙长脸,又能多些时间彩衣娱亲。
那时只有夜神的位子空着,他给了她。因深谙她心思,不想众仙以旖旎之心猜测她与他关系,换了个“广元”的封号,命众仙称封号而不称神职。
她从容地接受他的安排,笑言,邝露告辞,请陛下珍重。
就连那天天池……语气激动,眼神却是内敛的。
他差点忘记,她有过明媚飞扬的神色。大概还是锦觅在时,她穿了一身红衣,好像是在笑,眼神带着期盼。
然后——
邝露抚着他脸转过来:“您怎么了。”
“这块皮要掉了。”手指拂过润玉脸颊,她轻轻摁了摁那片鱼皮。
“……反正没谁看见。”
润玉脸微避。
施术的手稍落,扑了个空,才发觉她另一只手放身侧。瞄她一眼,她在看他,他若无其事将施术的手收回。
“入城吧,把妖兽引来就不好了。”
邝露说好,指尖微微发烫。
他看向那座珊瑚树高挑的偏僻宅院。不管幕后是谁,挑起天帝的怒火,就得承受天界的愤怒。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从怜惜中抽身,忽略那野蔓草般疯长的情绪。
门房乃海鲶鱼精,看见两条过来,“斑爷”、“癞痢头”地喊,可见斑点比鱼癞痢地位高出许多。
海鲶鱼伸手:“我帮斑爷拿吧。”
润玉摇头:“不必。”
鱼癞痢和斑点现在是原型,化成他俩的样子,重量却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