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邝露难以解释,这个鲛人王子明明和心中那个人的清冷气质完全相反,却总能让自己联想起他来,总觉得如果那个人肯卸下心中的包袱,卸下那层淡漠,那么大约就是慕容这般样子。因为慕容,自己记忆中润玉几千年前还是夜神时的快要模糊的样子再次清晰起来,所以脱口而出了那句“再次”。
这次又是慕容体贴的主动越过这个话题,他自顾自先坐下清空棋盘,比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就开始下棋。
坐在凉亭里,因为慕容的原因,空气中不仅湿润清凉,还带着一种来自海底的独特气息。慕容自诩棋艺高超,没想到邝露竟和自己不相上下;邝露以为天界已然足够包罗万象,没想到慕容讲起的海底风景有许多自己闻所未闻,越到后来两人兴致越高,暮色降临时还意犹未尽,约好了下次继续对弈聊天,两人才散。
别了慕容辰后,邝露思念润玉之心,更加深切,尤其是思念还是夜神时的润玉。
夜深人静时,邝露在布星台上对着繁星细细端详手腕上的梦珠,都是蓝色的所见梦,是自己在他身边的点点滴滴。
“如果能长久保存就好了。”她不无遗憾的喃喃自语。
几千年来从来没有过他的所思梦,应该是他将自己的所思梦加了结界吧?也是,天帝所思,岂容他人窥探。幸好没有锁了所见梦,应该是希望魇兽多少能从他那里食到一些梦境,这样魇兽才能和主人更加心意相通。
邝露将梦珠捂在胸口,面含娇羞的微微翘起了嘴角猜测:今晚,他会再梦见我吗?会是在所思梦里吗?
布星台上的仙子对着繁星猜测时,璇玑宫里,润玉确实正沉浸在一个梦境里。
梦里的画面,正是他送她玉兰发簪那天的画面。
玉兰树下,阳光斑驳,一个碧色的身影坐在石桌前睡着了,魇兽也趴在她脚边。梦里的润玉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轻轻地,不惊动她的,碰一碰她微微粉红的脸庞。
手已经伸出,慢慢的,指尖接近————就要碰到时,周围突然迅速变暗,暗成一片狰狞夜色,张牙舞爪的想要吞噬一切,一阵刺骨寒风吹起,玉兰树上的花叶瞬息凋零,他自己双手间正握着另一个女子的肩膀。
————那是锦觅,三千年前的锦觅。她一脸厌恶和冷漠,几乎歇斯底里的对他怒喊:“你不懂!也根本不爱!那不是爱————!”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梦里的他,用颤抖的声音不断道歉,不断请求。
可是近在咫尺的她似乎听不见,怒喊之后,眼神空荡荡,冰凉一片,带着一点央求,气若游丝:“求求你了,放我走吧……”
润玉一愣。
放我走吧————是谁?最近又说过类似的话?
他在混乱的意识里努力回忆着,想起一个老父亲,无奈又诚恳的声音:“恳请陛下,放她走吧————”
霎时,一句话打碎了时空,梦境里充满了这两个声音,几个女子倒下的画面不断重复。
先是母亲。
再是锦觅。
最后,是那道碧色的身影。
“邝露————!”
噩梦中的人一声惊叫从梦里醒来,汗水淋漓,大口喘着粗气,眼里有受伤和害怕的光。润玉坐起身,环顾一下四周,确定方才是梦一场,牙关紧闭拉长呼吸,想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一下。
“嘤嘤~~”耳边传来一声小兽的鸣啼。
润玉还在梦的恐慌里没有回神时,就感到有个毛茸茸的温暖头顶在自己抓着床沿的手背上轻轻的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