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露深吸一口气,凝了凝神:“我走的原因,陛下何必明知故问。”
润玉手指不自觉一松,任由她将那本《控海仙术》从他手中抽走。沉默良久,他眼神茫然望着虚空,“上元仙子不是发过誓,愿意一生追随本座么?一字一句,犹在耳边。”
多少次拯救他于一无所有的暗黑噩梦中的,就是那个掷地有声的铮铮誓言,而今她却忘了么?
“邝露此去就职驻海仙官,同样是为陛下效劳,不算违背誓言。”早就意料到他会有此一问,邝露对答如流,“何况陛下已然禁止我出入璇玑宫,既然不能追随左右,那么不管是在天界效力,还是在海底效力,都是一样的。”
润玉蓦然眉头轻挑:“呵,舌灿莲花,一如你初入璇玑宫的时的模样。”
……
三千多年前。
夜神润玉的璇玑宫明里备受冷落,暗里又常被监视,他不愿无辜的人进来受苦,也不愿别有用心的人来做监视他的耳目,所以当有一个小兵莫名其妙要投入他的麾下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列出一条条苛刻理由,想赶他走。
夜神润玉冷言冷语:“跟着我无仗可打。”
小兵憨笑:“好啊,反正我也不擅长打仗。”
“我璇玑宫人少活多,恐怕这洒扫,磨墨,端茶倒水,也要一并担待。”
“我都会做!”
“我披星挂野夜里当值,你来的话,可是要跟着我一起守夜。”
小兵照单全收:“我可以的!”
“我人脾气不好,容易发火。”
小兵再次憨笑:“殿下可是说笑了,在天界,夜神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我平日里钻研奇门禁术,有时候会走火入魔,偶尔打伤人也是有的。”
这下小兵终于略有惊讶,润玉以为这个理由终于能吓走他时,小兵又憨直开口:“殿下……殿下可否,教教我呢?”
三千年前的夜神,一时词穷理尽,不得不放下书简细细打量那个倔强小兵。想读懂他哪来的那么多勇气和固执,一定要拜入他的麾下。
起初也是怀疑的,怀疑这小兵是别人派来的耳目,调查之后才发现,竟然是太巳之女假扮男装,被揭穿后就承认是自小崇尚司夜守兵,坚决要追随夜神润玉,这一追随就是三千多年,忠心耿耿,从未离弃。
那个小兵就是邝露。
……
三千年后的凝露宫。
站在长廊下的两人一起回忆起旧事,天帝润玉神色复杂:“你本是那样活泼的性子,这些年呆在我身边,很憋闷吧?”离开璇玑宫的这几个月,她显然轻松活泼的多,依稀恢复当年本色,那时候她常常借故搭讪,语笑嫣然,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
“回陛下,不憋闷,每日能看到陛下,邝露就心满意足。只是年年月月,既盼着陛下能再遇良缘,又担心有朝一日真要再为陛下筹办婚事,心中难安,倒确实有些累了。”邝露斟酌着字句,第一次将这些年隐藏的心思一吐为快,“像这次两界联姻……”
联姻。这两个字提醒了他。邝露就是在他认定锦觅后变了的。只是今非昔比,往事已矣。如果她想走是因为联姻,倒是多虑了。
“你看看鲤儿和灵瑶,联姻之事,已有了两全其美的解法。”润玉望着庭院中嬉闹的少年男女,云鲤和灵瑶似乎又赌了什么,鲤儿再次落败,将一颗流星石递给少女,脸上却透露着心甘情愿,痴迷于欣赏少女欢欣雀跃的样子,两人所在一角,欢声笑语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