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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 朕不许你死
    那是什么?没错了,这都是漫过心头的依依离别。

    李广真的舍得他的家室么?不舍得,他想看着李敢和李陵慢慢成长,成为大汉帝国的顶梁柱,可惜已经晚了。

    就在前天,他到了大将军幕府之上,且不说卫青的严厉指责,那对簿刀笔小吏的尴尬,就让他无地自容。

    李广恨么?

    他恨,

    只不过是悔恨,

    他老了,没有那么多顾虑,如果连这个都承受不了,他走不到这一步。

    当时那些年轻的曹掾冷眼看着他,他们多么无知,不管其他,单单以大将军幕僚的身份审视眼前的老人。

    他们根本不知道,按时间轴往上推,当他们还在母腹中躁动的时候,李广早已是朝野闻名的校尉了。

    可他没有机会说这些,也不肯说这些,或许这让他觉得脸上太无光了。

    这么多天的煎熬,惟一让他欣慰的,就是李敢的消息,他的儿子李敢夺了左屠耆王的旗帜,还把军旗插上了狼居胥山,是诸将中斩匈奴首级最多的,功绩不可谓不高。

    是啊,儿子没有让他失望,或许说,他可以放心地走了。

    夜风之中送来枭的叫声,送来士卒的嘈杂声,送来战旗的哗啦声与军帐的摇晃声。

    这一切,对李广是多么熟悉,又是多么陌生。

    这一辈子走过,不只早年的那些勃勃雄气,中年的那些壮怀激烈,更有老年的那些伏枥壮志,可惜都将不再了,会成为遥远的过去。

    明天,他或许将作为孤魂,看着将士们踏上归程。

    李广认为他没机会回长安城了,他丢不起那个面子,他不肯受这些盘问了。

    喝了最后一杯酒,从腰间拔出宝剑,他想要用自己的鲜血染红剑刃,以报刘彻的恩泽。

    刘彻需要他这样报恩么?

    不需要。

    踌躇之间,当宝剑架上脖颈的时候,他又停住了。

    他开始犹豫不定,他担就这样的离去的话,会让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司马们伤心,他总该跟他们道个别吧,这群人曾经和自己并肩作战过。

    他没有选择见面,而是以书信当作决别,李广已很久没有握过笔了,他也不愿意惊动门外的卫士,于是便撕了战袍,咬破中指,颤颤巍巍地写下了最后的别语。

    “广结发与匈奴大小七十余战,何其之久,今日视之,幸从大将军出接单于兵,而大将军又遣广部,行回远而又迷失道,岂非天哉?天既愿广死,广不得不死,且广年六十余矣,老脸当存,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

    他很坦然,这半宵的酒让他对死有了归去的感觉。

    他很宁静,对一生的追忆,使他对死有了一种解脱的释然。

    他很清醒,对身后的透彻参悟使他对死有了特殊的“快意”,死而无畏,无所担心。

    几乎快要拔刀上肩了,旁边却响起一个声音:“住手。”

    原来是卫青,

    他一直在帐外守着,察觉到帐中刀光晃动,有些不对劲时,立马冲了进来。

    只见他满脸悲愤,

    手里拿着一封信,

    硬塞给了李广。

    李广一惊,刀顿时掉落在地,他的企图被发现了,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可当他看过封面上刘彻的字迹后,他不再屈辱,眼中溢出泪水。

    打开信一看,上看只有一行字:朕猜到你会委屈,但朕不治你罪,不许你死,给朕活着,要不然你李氏一族永无翻身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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