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涯耳力惊人,大厅上众人议论时虽多压低了嗓门,却也尽教他一句句的听在耳中。
嘈杂声中,他呆坐在郑天豪肩下,心头怅惘,爽然若失,感到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自从那日牛真儿一言惊醒梦中人之后,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始知自己不知不觉之间早已爱上了苑大小姐。只恨先前年纪太小,懵懵懂懂的一无所觉,直至她为了救自己而香消玉殒,迄未向她表露情意。
他很想很想向她亲口倾诉,只可惜已再也没有机会了。
虽然在他心中,无时无刻能够忘情于她。
因此他自亦未对邱灵卉生过丝毫男女之情。
但此际耳听得旁人肆无忌惮的谈论邱灵卉的美色,言词中艳羡者有之,赞美者有之,垂涎者有之,猥亵者亦有之,众议纷纭,品评多端,他不知为何只感没来由的心神烦乱,极不舒服。
大厅中众仆役穿梭般来去,传送酒菜,奔走趋奉,服侍殷勤。
烛光照耀之下,“碧云庄”少主欧阳松站起身来,哈哈一笑,抱拳作个四方揖,说道:“众位好朋友远来辛苦。‘碧云庄’乡野荒村,诸物简陋,款待未周,殊为慢客。还请原谅则个。”
众人都道:“好说,好说,欧阳二爷不必客气。”
欧阳松续道:“按说佳客光降,家严原该亲自向各位敬酒才是。只是下午他老人家略感风寒,身体有些不适,不宜走动。家严叮嘱在下,一定要先替他老人家敬各位好朋友三杯。”他一面说,一面满满斟了一杯酒,高举过顶,大声道:“来,来!在下先干为敬!”
说着仰脖子先喝了一杯。
众人轰然叫道:“干杯!”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欧阳松笑道:“好,好!今晚大伙儿只管放量畅饮,不醉不休。请!”
连尽三杯之后,欧阳松又带着罗管家向来宾中有功名的举人、秀才、江湖中知名之士、富商大贾、士绅名流逐一敬酒。
酒过三巡,分座各桌的来宾有相熟之人,你来我去,互相敬酒起来。霎时间大厅中猜拳斗酒,喧闹欢笑之声,响成一片。
郑天豪与叶天涯互敬了一杯之后,便即端起酒杯到旁的桌子敬酒去了。
叶天涯本来神不守舍,几杯酒一入肚,渐渐的胸口发热,心跳也快了起来。当下打起精神,对冯少飞、许广、邵彪师兄弟的轮流敬酒来者不拒,酒到杯干。到得后来,索性放怀吃喝。
邵彪酒量极宏,又贪杯成性,此刻趁着师父郑天豪被朋友强留在别的桌上说故叙旧,一时回不来,便跟同桌几人斗酒猜拳。喝了好一阵,冯少飞、许广都已先后醉倒,伏在桌上。
叶天涯被灌了不少酒,已喝得半醉。突然间坐在他下首的冯少飞抬起头来,醉眼斜睨,扯扯他衣袖,吃吃笑道:“叶兄弟,你,你……别净是喝酒,那个美貌妞儿一直在瞧着你,俺觉得……她八成是对你有了意思啦。嘻嘻。”
邵彪也笑道:“是啊,是啊。叶兄弟,你这么一个漂亮哥儿,倒是与那美貌妞儿天生一对。来,干杯!”满满斟了一杯酒,一口干了,一转头,伸长了脖子张望,点一点头,又道:“大师兄说得没错,那位姑娘不时望着咱们这边,好像真的是在瞧着叶兄弟。叶兄弟,还不转过头向美人儿去招呼?哈哈。”
叶天涯心中一慌,支吾道:“你别胡说八道。”却已不自禁的脸上一红,连耳根子也热烘烘的。他素具胆气,不知何故,这当儿竟不敢回过头去。
他所坐的位子背向邱灵卉。
过不多时,不少桌上的宾客陆续散席,三三两两的走出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