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忐忑不安地坐在那张按理来说该是她与阿尔伯特新婚之夜共同分享的大床上,紧张地注视着房门,她身上还穿着婚纱,雪白的绸缎长裙上覆盖着七层布鲁塞尔蕾丝①,几乎铺满了大半个床铺,伊莎贝拉对这条美奂绝伦的婚纱的热情早已从几小时以前的“我希望我能永远穿着这条裙子”消退成了只想尽快从这又重又束缚又不透气的蕾丝堡垒中解放出来。在康斯薇露的指点下,伊莎贝拉自己将长达16英尺②的沉重拖尾从腰间取了下来,现在它正挂在落地梳妆镜上,在柔软的浅米色的地毯上逶迤。
距离婚礼结束已经过去了8个小时,按理说伊莎贝拉早该换上了旅行便装——根据计划,婚礼过后她与阿尔伯特将在英国大使家吃一顿简单的午餐,紧接着便登上早已被范德比尔特家包下的渡轮前往长岛,在码头,会有马车将他们接去车站搭乘前往奥克代尔的火车,一处景色怡人的度假圣地。威廉在那儿坐拥一栋未在财产分割中判给范德比尔特太太的豪宅,而他决定将此作为他的女儿和女婿蜜月的起始地。伊莎贝拉清楚他这么做不过是想有个合情合理的在婚礼后便远离自己前妻的借口罢了,但他没有说破。
然而,由于她的出逃耽搁了太多的时间,她刚刚离开教堂,就不得不立刻赶去英国大使的家中,待了匆忙的十五分钟,只来得喝了一杯香槟与吃了几小块芝士,听了几句刻意讨好的奉承,威廉的马车就已经停在门外,等着要将这对新婚夫妇接走。她原本以为在游轮和火车上或许有余裕供她换衣,却得知为了给新婚夫妇留出隐私,阿尔伯特与她的贴身男女仆将不会与他们同时到达,等与威廉一起坐下来吃晚餐时,男仆又送来了最新消息,安娜搭乘的那一班火车因为机械故障要晚点两个小时。
因此,直到现在,伊莎贝拉仍然没能从这身婚纱中解脱出来。这间度假宅邸里自然还有其他女仆,不过,显然她们都是打杂女仆,甚至都不够资格出现在主人居住的楼层里,更不要说替已经是公爵夫人的伊莎贝拉更衣了。
诚然,这么做的确给她与阿尔伯特留出了足够的私人空间——要是她与阿尔伯特是如胶似漆的一对,或许的确会十分感激这样的决定——然而,事实是,从婚礼结束直到现在,阿尔伯特一句话也没有对她说过。
他今晚的确会回到这个房间里休息吧?害怕随时会有人进来,伊莎贝拉只敢在心里悄悄地问康斯薇露。
别问我,我可从来没有结过婚。康斯薇露说。按道理来说他的确应该,但若是他想睡在更衣室里,也没人会说什么。
你觉得阿尔伯特有多生气?伊莎贝拉又问道,手指不安地揪着婚纱上一朵一朵手绣的立体玫瑰。我按照艾略特勋爵教的话说了,没有一个人怀疑我们逃走了,甚至就连艾娃与威廉都没有——
但我们还是得想出一个符合逻辑的理由向他解释你为何会在婚礼的前夕逃走。康斯薇露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事实上,我不认为大部分人相信了,这才是最糟糕的部分,让马尔堡公爵在宾客面前颜面扫地——我必须承认,当我们最开始说起要逃走的时候,我从未想过它最终会发生在这样一个糟糕的时间点。
我也没有。伊莎贝拉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抓住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好机会,当时我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唯一遗留在脑海里的想法就是我不能失去你。
她从随身带着的绸缎小包里拿出了詹姆斯的项链,郑重其事将它放在康斯薇露垂在床上的手心里,后者偏过头看着打开的挂坠里那张黑白的英俊脸庞,露出了一个心酸的笑容。
没必要为已经发生的事情的后悔,至少我的母亲总是这么教育我的,只应该积极地解决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