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二十七和陆听寒被安排在一个房间内休息。好好交待了几句,竟自去了。
房间只两张床和必需的用品,清爽干净。虽说男女有别,但青二十七和陆听寒皆江湖儿女,倒也不觉拘紧。
忙了一天,青二十七也有些累了。
临睡前,她小心将假胡子取下,抹去脸上伪装,不意从镜中看见陆听寒嘴角微微翘起,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待她回看过去,他却又迅速地转过身,和衣睡下。
是很好笑吧?她亦笑起来。
也许是因为有陆听寒在旁,令她安心,她很快就睡着了。
昏昏睡至中夜,陆听寒却忽然坐起,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豆大的汗粒。
青二十七立即惊醒。
陆听寒一向镇定雍容,她何尝见过他此情此景,一时慌乱得说不出话。只能默默过去坐在他床沿,伸衣袖为他拭去汗水。
她希望这样能令他好受一些。
他闭着眼,按住了她的手。
“做恶梦了?”她小心地问。
他摇头不语,过了一会,方道:“龙湖镖局血案……”
青二十七的心,突地像是往什么虚空的地方沉去,那是她此生难忘的恐怖记忆!
他看着她,似乎有些担心,但还是继续问道:“可否告诉我当时情形?”
青二十七稍定心神,略微说了当天之事。
陆听寒一路听,神色也一点一点黯淡:“难道真是他们……”
青二十七不懂:“什么真的是他们?”
陆听寒的表情里,分明有愤恨和恐惧:“十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温暖的春夜,川中剑阁有一户人家满门被屠。”
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着,“老老小小四十一条人命,每位死者的脸上都带着奇异的兴奋,似乎受到什么召唤。他们还来不及感觉疼痛,就已经身首异处。汹涌的血水渗入地下,腥腻之气经月不散……”
随着他的述说,那血淋淋的肉体、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又再重现记忆。
青二十七想吐。
他更紧地握住她的手,将一股绵厚内力缓缓输送过来,一边轻声道:“别怕,会过去的。你看,我这十多年,不也这么过来了。”
与其说是在安慰她,不如说他是在安慰自己。
可他的话还是让青二十七吃了一惊:“是……是你的家?是……是他们干的?”
“不错,那是我的家事。若非有人事先将我送走,我也是当年惨案中的一介冤鬼。至于,到底是不是他们干的,那正是我此来想要探究的答案。”
“这种赶尽杀绝,不留活口的杀人手法,十三年来第一次重现。你是汗青盟的人,应该知道,此前并无相关记录。”
不但十三年间无此记录,就连陆家惨案也是没有记录的。
通读武林史是汗青盟笔录人受训的功课之一,青二十七当然读过相当多的卷宗。
仔细一想,确实疑点丛丛:以龙家小小镖局之血案都能传遍江湖,为何陆家之事却不见记载?
要知陆家虽非武林大族,但在川中武林世家本纪中,也有数处被提及,可是它的灭亡竟比一粒尘土飞起还要被人轻视,无人在意吗?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或者,是曾被记录,但被人“毁尸灭迹”了。
如果真是这样——深深的恐惧感突袭了青二十七:汗青盟里所藏的那些历史卷宗,到底隐藏了多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