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白焰同意她的想法,但他对这位谢姓阿姨实在提不起好感。
所以驱车爬到半山腰,他停车熄火,还是决定跟她一起上楼,去参加研讨会。
研讨会的发起组织是红十字会心理救援队和心智残障协会,邀请了一些酒店代表人与病患家属。诚如姜竹沥此前所说,很多自闭症的成年人无法独立工作,今天这个研讨会的主题,就是想从中搭线,完善支持性就业,尽可能帮他们解决生存问题。
“我之前在红十字会……遇见过一个自闭症的男孩子,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比还要我大一点。”会议室不大,后排坐着几家媒体,她一边低声说,一边拉着段白焰,挑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当时,我和另一个小姑娘一起对接他,我负责教他烘焙,她照顾他的生活。”她顿了顿,“他生活无法自理,不会挤牙膏,不会系鞋带,志愿者每周去他家两次,帮他烧热水——但也仅仅是这样,做不了别的了。”
段白焰静静地望着她:“嗯。”
她低声解释:“红十字会人手不够,康复机构的日托费用高得吓人,支持性就业的制度也……很不完善。”
段白焰摸摸她。
她话音落下,全场灯光一暗。
主持人上台调PPT,然后放了一个小短片,介绍心理救援队近年取得的部分成就与进展。
在此之前,姜竹沥其实很少接触这类患者,她声音很小很小地补充:“我有的时候会觉得……我好像没办法为他们做什么。”
就像她做咨询师那段时间一样,她遇见太多被摧毁的人,从战场上下来的ptsd老兵,被校园暴力困扰到无法融入社会的少年。
她很想帮他们,却总是被自己的情绪拖累,最后只剩劫后余生。她心有余悸地,庆幸自己的健康。
“有时候也会想……”心智残障协会的会长上台发言,捡起麦克风,姜竹沥顿了顿,“也许是因为没有见过真正的苦难,才总是被自己的情绪所困扰。”
她二十五岁,没有经历过强大的自然灾害,遇见磅礴不可摧的力量;没有经历过战争,遇见难以逃离的硝烟与战火;没有经历过与挚爱死别,遇见必然分离的宿命;甚至没有经历过穷困潦倒无路可退,遇见无法解决的坎坷愁绪。
会长站在台上,讲自己这些年来,遇见过的大龄患者。
段白焰沉默了很久,低声说:“不是这样。”
他捏捏她的手,“每个人,在他所处的那个阶段所遇到的最大的麻烦,就是那时候跨不过去的坎儿——没有轻重缓急,无法跟别人比较。”
姜竹沥抬起眼。
他半张脸隐没在昏暗的光线里,露出线条流畅的下颚。她看着他的侧脸轮廓,想,这个家伙,现在真是温柔极了。
“今天在场,也有很多患者家属。”会长最后说,“我们来开这个研讨会,是希望你们能告诉我们,你们需要什么——而不是,我们能给你们什么。”
会议室掌声雷动,后一个环节,是几家酒店代表人来与志愿机构接线,签署支持性就业协议。
段白焰莫名觉得,她最后这句话,实在很动人。
研讨会结束之后,姜竹沥去向几位负责人打招呼,他们纷纷表示,欢迎她回归。
谢妈妈向她道歉:“很抱歉,姜小姐。是我误会了你。”
姜竹沥不置可否。
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