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 裴嘉宪是看着皇帝发病的。
他自打上一回发病之后,便遵照御医们的嘱咐,饮食清淡,每餐几乎皆在茹素,就连一直以来要服食的丹药都给戒了,也不再召任何宫妃前来侍寝,每日只叫丽妃伴着自己, 陪他说些能叫他开怀的话儿。
俩人虽说老夫老妻,但难得丽妃不嫌他行动迟缓, 他也不嫌丽妃一张大嘴巴吵得慌,二人相伴着, 尽说些天地不着的情话。
就比如, 皇上说, 等到来世,若自己为帝, 丽妃能改改她的性子, 他一定封她作皇后。
丽妃说真真儿的可笑, 下辈子我可不会再要你,多少女人用过的东西,嫌弃,我下辈子要找一个, 能于我从一而终的男人。
皇帝见她半娇半嗔, 语气里还半有酸涩, 哈哈笑个不止,语重心肠的说:“那就等到了下辈子,朕谁也不要,只为你一人守贞。”
丽妃于是大喜,蜷在皇帝怀中说:“择日不如今日,我也不要什么来世,也不要皇上一生一世,只待我一人好,不如您就此,封我个后位,叫我也乐上一乐,不是更好?”
“一个皇后之位,就那般重要?你可知道为皇后要承受什么你就一门心思的的想要?”皇帝反问。
丽妃白了皇帝一眼,掰起了手指:“能到南郊祭蚕,能戴凤冠,能居南宫,能统辖六宫,还能初一十五,便皇上再不喜欢,也必须得来陪我。”
她最喜欢的,就是人人嫉妒她,却又于她无可奈何的样子。
皇帝若有所思,手敲龙榻侧的香檀木条箱:“待朕天年,你便是太后,不过皇后之位,朕这辈子是给不了你了?”
丽妃也不是耿耿于怀于那个皇后之位,她虽没脑了,但也知道最重要的,是几兄弟,皇帝在那上着锁的条箱里书着的诏书上,究竟是写了谁的名字。
一看皇上敲条箱,她顿时明白了,那上面书着的,必定是她家老四的名字。
丽妃那个乐呀,喜滋滋的说:“那妾身替皇上揉揉足心,当初阿宁教妾身的时候,说过许多穴脉,如今您的症侯在头上,揉揉脚上的穴脉,或者气血就通了呢?”
上淤而下疏,其实太医们每天都要来,专门替皇上揉按穴位,以保血脉通畅的。
但是,到底御医是臣而皇帝是君,人到老来,更是病中,最喜欢的,还是自己亲人的抚摸与触慰。
“丽芙,喂朕一粒丹砂。”皇帝享受着丽妃的服侍,忽而就说了一句。
丽妃还是头一回听皇帝叫自己的名字,愣了半晌,才摸过皇帝双足的手也不嫌脏,伸手就捂上了自己的唇:“真是没想到,皇上居然还知道臣妾的名字呢。”
对于皇帝来说,嫔妾们是什么呢,不过是一张张不同的脸罢了,他只看她们的脸,触摸她们的身体,然后,图点子片刻的欢娱,若是喜,则用,不喜,则弃,没有必要知道她们在娘家的名字叫什么。
也不会像寻常的夫妻一样,放下身体,拿一生去揣摩,尝试,并牵就对方的性格。
而且,丽妃知道的,皇帝连废皇后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他有一回怒极,想要骂废后时,还曾问她:“丽妃,皇后的名字叫什么?”
丽妃也不知道,于是皇帝就不停的郑氏郑氏的叫着。
“朕只知道陶嫔名叫八娘,是因为浅显好记,朕便一直记着。唯独丽芙你的名字,朕当初是特地问过宗正寺的,过正寺回说,你叫丽芙,于是朕便封了你作丽妃,丽芙丽芙,好名字啊。”
好吧,至少这也算在这个历尽千帆的男人身上,陈丽芙唯独一人所有的,独一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