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不行了?”侯阿彩皱着眉,“你们俩那么好,这是顺便的事,你开了口,她难道还会拒绝?”
“我不会开这个口。”这时一家人坐在火炉边吃饭,蓝姗闻言放下了碗,语气平静地道,“从小你们教我自己的事自己做,教我做人要脚踏实地,不能占别人家的便宜。木林有脚,自己会走,凭什么要别人接送?”
“这叫什么话?你也有脚,不是叫人家个个星期都来接送?村子里的人都看着呢,谁知道你们到底是去干什么!”侯阿彩的声音有些尖锐,“你自己享福,就不想想你弟弟,就能眼睁睁看着他天天辛苦走路?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自私自利的东西!”
“我们干什么了?我们能干什么?”蓝姗把筷子往桌上一摔,站了起来,怒视侯阿彩。
亏得陈悠然是个女孩,这要是个男的,不知道要想得多龌龊。这是她的亲生母亲,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口不择言,可见在她的心里,把蓝姗这个女儿想得有多脏。
“胡说八道,这是你当妈的该说的话?”蓝大成是一贯的和事佬,见蓝姗拍了桌子,连忙站起来把人拉开,先斥了侯阿彩一句,又劝蓝姗,“顺便帮个忙的事,哪就至于这样。你就随口提一句,要是她不答应就算了。”
“我不说,要说你们自己说,看她会不会答应。”蓝姗也没了吃饭的胃口,直接开了堂屋门去了另一边。
关门时还听见侯阿彩故意抬高的声音,意有所指地道,“还说什么?我看她是心野了,根本没想着这个家!读书读书,当初我就说,一个姑娘读什么书?我们家的姑娘,像她那么大的,哪个不是在家里帮忙?读了书有出息了,现在哪里还把我们看在眼里!”
蓝姗嘴角挑出一抹嘲讽的笑。她在黑暗里默默地爬楼梯上了阁楼,随手往枕头底下一摸,果然上周放在那里的零钱已经没有了。
一开始自己攒钱的时候,蓝姗没什么经验,钱随手就放在了枕头下。
结果下一周回来,钱却不翼而飞,问侯阿彩,她倒是理直气壮,“我替你换个床单,谁知道你把钱放在那里,我就替你收起来了。这家里哪样不花钱?你们两个还要读书,这些钱我拿着最后也是用在你身上。”后面是已经听惯了的,无止尽的抱怨。
后来蓝姗习惯了,隔段时间,就会往枕头下放上几块钱。而这些钱,也必然会在下周回来的时候消失无踪。
她没有再问过,侯阿彩也不解释。
雾镇中学的学费是一个学期一百块,住宿费和食堂蒸饭费二十,一共是一百二。她读了这两年的初中,外人看来是家里供养,其实花的是她自己的钱。
侯阿彩能容忍她“浪费时间”去读书,这一点占了很大一部分。
蓝姗随手摆好枕头,在床上躺了下来。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墙壁上开的那个小孔。只是这几天都是阴雨,晚上天空中也不见星星,外面同样是一片深沉的黑夜。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有几分后悔自己今天的过度反应。
其实这些话他们也不过在她面前说说而已,只要沉默地听着,不反驳,什么事都不会有。至于要不要跟陈悠然开口,还不是看她自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忽然觉得很难忍耐。
不过懊悔过后,更多的感觉却是爽快。终于不用再维护那虚伪的和平了,很好。
蓝姗惊奇地发现,自己之所以能够一直忍让到现在,并不是因为她能忍,也不是因为她平常心,只是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目前还并不具备离开这个家的条件,不得不忍。
那现在呢?为什么忽然就不能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