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探长先生。”
“你是什么时候抵达德比郡的?你从谁那里知道的苔丝小姐的住处?”福塞特问。
“我两周前回到英国,于家中发现苔丝给我写的分手信。我猜测,苔丝必定遭遇不幸,才会那样决绝。于是我立刻赶到布莱谷的马洛特村,但那时候,老德伯先生已经下葬,老德伯夫人等人因为房屋租赁期满,不得不另外寻觅住处。我花费了许多时间才在墓室找到她们。”安吉尔想到村民竟从未听过他的姓名,就更心疼苔丝的遭遇。
“原先老德伯夫人不愿意让我打扰苔丝的新生活……如果我知道,她有了新选择,我也绝不会去打扰她。但我那时候只想着苔丝需要我,并没有考虑那么多……我软磨硬泡,实在叫她无计可施,只能告诉我苔丝在苍鹭的住址。苔丝住在苍鹭的高档别墅,她衣着精美华贵,整个人精致优雅,一看就是被呵护的很好……我退出了。”
安吉尔重新组织了一遍将要说的话,他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脑海中揣摩过十几遍,他相信在苔丝保持缄默的情况下,他有办法给她顶罪。
是的,只有精通教义和律法的安吉尔,才会告诉苔丝,如何在法庭上以圣经的名义,回避控方的讯问。
“我几乎要退出了,可苔丝哭着告诉我,她被德贝维尔先生诱骗,又一次栽入陷阱的时候,我就出离愤怒了。我早就知道德贝维尔对苔丝的暴行,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恶棍,是布莱谷有名的浪荡子,我怎么忍心让苔丝跟这种人继续生活在一起。若不是为了家人、为了生存,苔丝绝不会那样委曲求全……”即便说着胡编乱造的话,但因为对德贝维尔的恨意是确实存在的,福塞特反而一时间觉得自己猜错了方向。
“所以你杀了他?”
“我跟苔丝说,假如没有德贝维尔,我愿意宽恕她,原谅她曾对我的隐瞒和欺骗,我原以为重新爱他,听她重新开始。然后,苔丝就动手了……她原本不是有意的,德贝维尔先生同她争执,两个人砸碎了瓷器和装饰,一整套纯银的餐具正好在她手边,她顺手拿起来……后来,她找到我,告诉我她成功了。我想,车站当时有不少人睡在那儿,探长先生,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几个证人。”
福塞特当然找到了那些流浪汉。
“为什么你不亲自动手?看得出来,你很爱苔丝小姐,我无法想象,你会舍得让她杀人而自己袖手旁观。”福塞特已经站到陪审团席位的栅栏前,大多数时候,他都朝着陪审团进行“说服”,他突然转过身,指着安吉尔道:“更合理的解释是,你根本不知道苔丝会杀死德贝维尔先生,直到苔丝找到你,你才开始在脑子里胡编乱造这些逻辑不通的细节。”
“反对!”安吉尔没有直接回答。
正如有人形容的那样:一名法官要想做到公正,他最好让争诉双方保持平衡而不要介入争论。假如一名法官亲自检验证人的证词,那就是说,他自甘介入争论,从而有可能被甚嚣尘上的争吵遮住明断的视线。
在对抗的法庭上,法官仅充当裁判的角色。
“反对有效。”治安法官打断福塞特的发问。
这样一来,福塞特必须调整发问方式,而安吉尔也可以不回答先前的诱导式的问题。
福塞特走到被告席前:“克莱尔先生,你确定你只说了‘假如没有德贝维尔’这句话吗?我们知道,你的假设,并不会直接导致德贝维尔先生的死亡。”
安吉尔装作回忆,但实际上,他正绞尽脑汁地理清思路,找到应到的方法。
他说错了一句话,但他没办法否定这句话——那就让他的话变得不那么可信。他必须想个办法含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