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乐意正在读初中。小城的乡镇中学,很多同学都能算邻居,彼此知根知底的那种。照理来说,这种师资和环境都排不上号的中学,没谁会半途转进来。
可是,初一下学期,乐意班上竟然来了个陌生男孩。他个儿瘦高,肤色白净,衣物永远一尘不染,说话永远惜字如金,在邋遢和非主流扎堆的男生们里简直鹤立鸡群。更别提学生们传言他是大老板的儿子,家里非常有钱。
这个男孩儿就是殷其藏。
打从见面起,乐意就忍不住腹诽,这种一看就和他们学校格格不入的学生,转到这里来,家长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再一想,别人自有别人的考虑,况且男孩再帅气再有钱都和她没关系。
结果,作为老师的重点照顾对象,殷其藏就被安排坐在她身后。
照一般老师安排座位的策略,要么就是强强联合,要么就是先进带后进。因为在入学摸底考试中表现优异,乐意毫无疑问地被指定为班长。她最早的后桌就是全年段最有名的不良少年,到哪里都有一帮小弟前呼后拥的那种。但这位时常翘课,新学期开始后根本没见过人影,位置便空了出来。
综上所述,乐意觉得班主任这么干是情有可原的,她也没怎么在意。
但问题在于,班上春心萌动的女孩子们都盯上了转学生。她们每天都尽力打扮自己,还老是在附近走来走去,高声谈笑,或者碰掉什么东西,试图引起殷其藏的注意。他的风头之大,甚至连外班的都吸引了过来,班级外的走廊上天天人满为患。盛况空前,最后惊动了年段长。他勒令各班之间不能串门,这事儿才算完。
如此种种,乐意颇有些适应不良。她一开始只觉得格外吵闹,后来才发现真正原因。不过,就算她有其他人都没有的地理优势,她也知道,她傻了才会去和殷其藏献殷勤——别人理不理她还两说,更不用提注定变成其他女生的眼中钉肉中刺,实属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虽然乐意脾气好,但远称不上热情。至于殷其藏,从那时就被公认为不好亲近。故而,两人的关系始终保持在点头之交,最近的距离大概是每次从前往后传考卷或者作业的时候。
转折出现在某次体育课上。上课没多久,乐意就开始肚子疼,只能请假回教室休息。因为疼得太厉害,她浑身直冒冷汗,最后还把中午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就在她意识模糊地趴在桌上时,突然有谁拍她的背。教室里理应空无一人,她被吓了一跳,身体一震,什么东西就掉了下去——
是个矿泉水瓶盖,好巧不巧地掉在了那滩来不及清理的呕吐物上。
再往后看,殷其藏正半抬着一只手,另一只手里拿着已经开盖的水瓶,一脸不知说什么好的表情。
那一瞬间,乐意想死的心都有了。殷其藏大概只是想叫她漱口喝水之类的,结果……
后头的发展应该是老师通知了家长,乐意被接了回去。等她再回到学校,座位旁的地板当然恢复到了干净状态,但她实在没勇气问殷其藏是谁打扫的。大约是心虚作祟,之后她对他特别耐心。不过,进展局限于两人偶尔会凑在一起研究难题,没有更多的了。
再后来,学期结束了。殷其藏再次转学,谁也没再见过他,包括乐意。
如果把这事儿说出去的话,旁人很可能觉得就是个矿泉水的问题,根本算不上大事。但作为当事人之一,乐意其他的印象都模糊了,偏生对那一瞬间的尴尬记忆犹新,以至于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本来,她忘不了自己的丑态也没啥,但殷其藏竟然说他还记得……
天啊,你真的不能删除那段记忆吗?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