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物证俱齐,由下面一个柳姓佥事守着,去岁已派了另一个姓沈的佥事南下探查,回信儿说这几日便要带了人证抵京。”
皇帝点点头往后靠了靠道:“待散了朝着内阁几位大人留下,此事容后再议。”说是这么说,熟悉皇帝习惯的人一听声音就知道不对劲,几个离得近的微微抬头只见皇帝拳头都攥起来了,当下缩了脖子大气不敢出。大殿里静了片刻后又听得皇帝在上面道:“国库空虚,亦不能与民争利,不若另辟他径充实国库。”说着往下看了看又道:“正好老六也该出来做事了,让内务府协理他把内造胬币之物好生算算,不必的耗费酌情裁剪一二。”
众大臣一时摸不清皇帝的脉数,又因锦衣卫递的折子不敢轻举妄动,此时亦无人出来言语,大朝会便这么稀里糊涂过去了。只听上头大太监唱了声儿,文臣武将们分两边儿各自散去。林如海正和吏部尚书有一句每一句拉闲话呢,后头就听见太监戴权尖细尖细的声音小小喊道:“林大人且留步!皇上喊您呢。”
那林如海闻言果然站住,拱手和礼部尚书道了恼,转头跟着戴权就往后头内阁大书房走。一路上林如海悄悄理了理衣服,又取出个小把件儿塞给戴权。不必他张嘴,戴权捏了捏手里的东西就乐了:“林大人破费了,皇上现在心情不大好,不过不是冲各位大人的。只是因为有些事儿和南边儿有关,所以才请了您过来问话。”林如海点头道:“有劳公公费心,我回京已快一年,江南些许事儿亦不知,这是从何而起的呢?”正说着,大书房的门就在前头了,戴权闭了嘴回头给林如海打个手势,后者一看便满脸了然点了头,恰好小太监唱名儿,里头传出让进去的声音,林如海低头进去跪了行礼,起身后才见除了皇帝满脸漆黑坐在上头,四位内阁宰辅俱凄凄惶惶站在底下。
皇帝也不多话,伸手指了指桌上奏章对林如海道:“林卿自己看看,看完说话。”林如海忙又鞠了一躬,用袖子托着接了奏章翻开一目十行看过一遍,看完亦是脸色煞白。
原来去岁夏秋之际锦衣卫便得了线人消息,说是江淮黄淮并湖广之地堤坝尽皆叫人以次充好,甚至虚报役夫人头两头吃空饷,那些河堤俱朽腐多年未得整治,贪墨下来的金银只知数目却不知去向。指挥使当即派遣最先知晓此事的沈玉沈佥事带探子连夜下江南查证,不想人去了竟是数次次遇险,好容易找到了人证,这几日便护着跋山涉水归抵京城。
和着这几日流民劫掠之事前后一想,饶是林如海后背亦泛了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