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忽听得有人唤他,循声望去,见他表兄王仁立在酒馆的二楼上,半靠着朱栏俯看他:“嗷……原来是大表兄。瞧我这张臭嘴,真真大水冲了龙王庙。”边说边自己掌嘴,不顾旁人眼光。
“上来吧。请哥哥吃顿酒,便放你一马。”王仁撇嘴黠笑,薛蟠忙应诺走进酒馆。
王仁的好友原是城中一位仕绅府上养的优伶,面相清秀、顾盼生姿,手执折扇敲敲王仁的肩膀,笑得轻佻:“你这表弟诨名呆霸王,今日一见,果真名副其实。呵呵……气质粗俗,可惜了一身好皮囊与好家世。”
“你不懂,他呆得有趣儿,耍起来好玩得紧儿。”王仁掐了一把优伶的臀肉,“我替你找来这么个乐子,莫再为那冯渊娶妻之事郁郁寡欢。姓冯的不养你这只金丝雀,尽管到爷这来。爷岂会亏待你?等哪天带你去皇城脚下走一遭,逛逛侯门贵府,见见世面。”
“哼!我犯得着为他郁郁寡欢。不过是气不过被他撵出来,连丁点儿银两也无,枉费我侍候他这么些年。”
“爷自会替你出气,顺带赚上一笔。”
“怎么出?”
“你且瞧着罢。”
王仁见薛蟠上了楼,止住后话。几人围坐一桌吃酒作乐,酒过三巡,薛蟠喝得如同醉虾,面红耳赤、脚步虚浮。王仁见机攒掇道:“文起,你快长到十五岁,怎生连个侍妾也无?哥哥怕你上了都内,被亲戚家的兄弟们笑话。”
“我妈说我年纪尚轻,等过几年再纳。”
“嗤…你年纪尚轻?你且看看姑妈的儿子宝玉,他年纪比你小一两岁,成天美婢娇娃环侍。听我姐姐说他房里已经有人了,只是没正经开脸。再看看你……啧啧……。”王仁连嘲带劝,“哥哥认识几个拐子,不如哥哥带你去买位美人随身,好撑撑场面。”
薛蟠终日无所事事,爱游山走水、斗鸡走狗,于风月之事上,却是一个不解风流的呆子。现下被王仁一顿嘲笑,果真落套,跟着王仁一道去找拐子买人。
拐子之流藏头缩尾,为掩人耳目,每到一个地方专挑僻静的房子租住下来,以便养大拐来的孩子。生头生脸的找不到他们藏身处,唯有老相识才能轻车熟路地找上门去。
王仁干得就是帮拐子找卖家分银钱的勾当,莫说金陵的拐子他熟识一二,连都内的拐子他也有认识的。薛蟠跟着他钻进深巷,七拐八拐绕了许久,才到一处院子偏门前停住脚。
王仁咚咚地叩门:“买羊的,开门。”
不多会儿,门被打开来,一位粗眉细眼的中年汉子探出头来:“是仁大爷您呐。”他见薛蟠等人是生面孔,眼神提防,笑道:“这几位是?”
“废话少说,金主大爷们来了,还不快里边请。”王仁自行推开拐子往里走,“把你大女儿英莲叫出来给这位薛大爷瞧瞧。”
几人亦不客气,径直走到厅里寻了凳子坐下。唯独薛蟠自个儿等不住,挨个房间瞧探,嘴里叨念着:“听哥哥说是个天仙似儿的人物,在哪儿藏着呢?”
拐子边奉茶,边问道:“敢问这位大爷是哪个薛家的公子?”
“还能是哪个薛家?蠢东西!你到金陵这么些年,难道没听过“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王仁兜头唾骂,复倾身与拐子耳语,“他要是买下英莲,钱不在话下。”
“可是……可是英莲已经卖给冯家公子了。”
“那又如何?你还怕钱多烧手不成!”
“这……。”
“我就与你直说吧,这位薛大爷是我表弟,诨号呆霸王,顶会弄性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