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应选之事上,宝钗不大上心,无非是赶趟儿应付差事罢了。她忙于清核今年账目,以待明年上京让她哥哥到户部销账、另领孥钱开支。
“莺儿,这里缺了今年皮张生意的账簿,你派人问问大爷去。”宝钗坐在暖阁里的炕上埋头算账,案上累垫着几垛过人高的账簿。
莺儿领命出了暖阁,于外间遇上薛王氏,薛王氏听说找薛蟠要账簿,及时阻住莺儿,自己走进暖阁对宝钗道:“这会儿你哥哥不在家,我方才让他出去采买些土物,等到都内走亲访友时作赠礼。皮张生意的账簿落在他房外的走廊上,赶巧我从他那边过来瞧见,一并拣了来。”
“赠礼到明天再买不迟,妈何必巴巴地要他现在去买。”宝钗抬头一笑,接过账簿翻看起来“幸好妈瞧见,这本簿子要是丢了,不仅损失惨重,更不好向内务府交差。”
“我多年未见你二舅、姨妈,想着我们老姊妹兄弟就要久别重逢,我心里头着实高兴。又想着他们离了金陵大半辈子,肯定思念家乡土物,定要精心准备一些给他们捎带过去,后天就启程赶路,剩一天准备太过匆忙。”薛王氏油然感叹,“这些年你舅舅、姨妈亦记挂着咱们孤儿寡母,常写信叫咱们过去住,均被我一一婉拒。你爹生前交代过,要咱们安心在金陵守家业,我皆照他嘱托行事,都内的生意交与承局打理,令你哥哥负责督管那边的承局,我自个儿懒得过问。都内生意兴隆也好、凋敝也罢,总不以那厢为重。现下趁着送你上京应选之机,与兄弟姊妹们聚上一聚,想必你爹泉下有知不会怪罪。咱们也不在那里久留,索性不用清扫都内的房子,于你舅舅府上住一阵子便回来。唉~我们兄弟姊妹几个俱是半百的年纪,若不多聚,恐余生再无机会……。”
宝钗见母亲伤感,温言宽慰:“妈,莫说丧气话。您和舅舅、姨妈的身子骨还都硬朗。”
“是了!我无端说什么丧气话,呸呸呸……最忌好的不灵坏的灵。”薛王氏自觉失言,忙连连唾道。之后,又陪宝钗坐上一会儿,问她皮张盈利几何。
宝钗边拨算盘,边答道:“今年采买银针海龙皮三十张,进价一千零五两、变价一千一百三十两,得一百二十四两。银鼠二万七千六百九十四张,进价五千三百一十七两、变价六千一百零七两,得七百八十九两。灰鼠三万七千五百张,进价一千六百八十七两、变价一千五百七十五两,亏一百一十二两。狐皮二十三张,进价二百五十四两、变价二百零七两,亏三百四十七两。小毛白狐皮一千三百张,进价一千五百七十四两、变价一千三百两,亏二百二十四两。进价总计九千七百八十九两、变价总计一万三百一十九两,盈亏相销后得银五百二十九两。刨去船工、伙计差使费、孥息等,净赚一二百两银子。皮张生意向来不得利。无奈内务府派下来的差事,咱们唯有照单采买。咱们买进后须悉数交与内务府广储司,不能私自卖出。原价尚可与猎户们商定,压一压,变价则由内务府定夺,只匀出点零头与咱们。猎户们背地怨骂咱们压价榨取,孰知咱们的苦处?”
“比起皮张,人参与木材尚能挣些利钱。”
母女俩这厢计算盈亏,岂料那厢薛蟠惹下大祸。
薛蟠听她母亲支使,带着四五小厮出门买东西。一伙人正于街市上东游西逛,行至一酒馆门前。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片橘子皮砸中他的脑袋。薛蟠登时跳脚大骂:“恁个眼睛被屎糊的王八犊子?敢偷袭本大爷。”
“嗳!文起,是哥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