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宝玉起床,披了件外衣拖着鞋就径直往外走。
袭人才拧干热毛巾,转身见宝玉要出门:“大清早的不洗漱,头发也不梳,着急忙慌的去哪里?”
“我去看看林妹妹、湘云妹妹起床没有,我到那边同她们一道洗漱。”宝玉说完,就一溜烟地没了人影。
袭人皱眉叹气:“都这般大了,还当和小时候一样,总该避忌些儿。昨夜在那厢呆到二更才回来,这一早姑娘们许在榻上睡着或正穿衣洗漱呢,你个爷们跑过去像什么话。”
过了半会儿,袭人跟去隔壁屋里服侍,见宝玉正就着湘云用剩下的洗脸水洗脸,之后缠着湘云帮他梳辫子。袭人知自己插不上手,只好愁闷不乐地回来。
这时,宝钗来找宝、黛、湘三人顽儿,因宝玉住处与贾母所住大屋紧邻相连,宝钗要去大屋必须先路过宝玉屋前,她见袭人坐在外间炕上对镜梳妆,顺道问袭人:“宝兄弟去哪儿了?”
袭人含笑下炕,迎身上前,话里意有所指:“宝玉哪里有空在家?”
宝钗闻言,明白宝玉比自己早一步,已经去找黛玉、湘云顽了。宝钗本要继续往大屋走,同宝、黛、湘三人相会,却听袭人在背后一声长叹:“姐妹们和气,也有个分寸礼节,也没个黑家白日闹的!凭人怎么劝,都是耳旁风。”
宝钗一听她这话不简单,分明在责怼宝玉和姊妹们相处
无分寸礼节。
袭人这丫鬟不可小瞧,素日见她闷不吭声,说出来的话别有一番见解,不妨听听她接下来如何说。
宝钗索性回身进屋,于外间炕上坐下,与袭人攀谈:“姐姐,何出此言?”
袭人忖度半刻,反问宝钗道:“姑娘初来我们府上,难道不觉得纳罕?我们二爷这般大了,却仍养在内院里,与别些个人家不同。”
宝钗默默点头,想起自己小时候,家里人口也多,兄弟姊妹们养在一块热闹,后来大家年纪大了,就分开住了。没谁像宝玉这样大的年纪,仍养在内院里,天天与姊妹们一处。
袭人接着道:“唉!我们二爷得老太太疼宠,老太太定要将他放在身边。可总这么着,亦不是办法。男女之分,当防则防,不然被小人拿来编排毁谤,坏了二爷、姑娘们一生声名品行,将来怎有个好归处?。”
“宝兄弟屋里有姐姐这般见识的人在,真是他的福气。别人想不到的,姐姐都能替他想到。”宝钗一边对袭人这番话深感信服,一边暗暗反省:她的话说得在理,不单宝兄弟有不是,就连我们这些作姊妹的也有不是。我来他们府上将近一年,因见惯了宝兄弟在我们姊妹堆里混迹,他家老太太又常设席,大家三天一会、五天一聚,说笑顽闹只当是家常便饭,我渐渐丢开初来乍到时的拘束,偶尔失了分寸,比如眼下我不该贪玩,大清早地过来这边。往后更得远着宝兄弟,不可与他来往太繁,凡事有度。
袭人惆怅满怀:“我想到有何用?这话与我家二爷说了多次,偏他不听劝,当时满口答应,转眼即忘。”
这时,宝玉从黛、湘那屋过来。宝钗见了宝玉进来,立马起身,连招呼都没同他打,便回梨香院里去了。宝玉一头雾水,心想自己不曾得罪宝姐姐,昨儿个大家还在一处顽儿,今儿个怎就不理他了。宝姐姐又与其他妹妹们不同,她不理人时不哭不闹,面色冷冷清清,令他摸不清头脑,更不知如何拿话来哄。
宝玉心里不明白,便问袭人原故。袭人心里却明白,宝钗是听进去她的话才这样,但她不愿同宝玉说明,只没好气答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