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回房。一进房关上门,揪着贾环的耳朵骂道:“好个蠢货,这般明着伤他,你自己吃不了兜着走,连带我受一顿恶气。难道生怕别人寻不着把柄治咱们母子不成?”
贾环龇牙咧嘴的呼痛,满含不忿:“谁教宝玉下流,涎皮涎脸地厮缠彩霞!”
赵姨娘闻言,放开贾环,往炕上盘腿而坐,冷声嗤笑:“哼!原是为这个。太太骂你是下流种子,她的宝玉又生得甚么下流德性,她自个儿心内明白。前日晌午,宝玉在她屋里,强jian金钏未遂。她为替儿子遮丑,寻了个无关疼痒的错处赶走金钏,饶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却被我在外头听个明白。”
贾环喜上眉梢:“哈哈哈……当真有这回事!金钏那个骚蹄子常常撩拨宝玉,喊宝玉吃她嘴上胭脂,这回总算勾荡出事来。她活该!”
赵姨娘亦幸灾乐祸,得意洋洋:“谁说不是呢!出事那会儿,那贱蹄子说金簪子掉进井里,有你的自有你的,可见她分明心里愿意,只是刻意钓着宝玉罢了,还揣掇宝玉去咱们这屋捉你和彩霞的现行。”
贾环闻言,愈发怀恨金钏:“臭不要脸的贱蹄子,我定要教训她一顿。姨娘,这等丑事该告诉父亲去。”
赵姨娘眉头倒竖,唾骂贾环:“蠢货,咱们口说无凭,老爷反怪咱们无事生非。倒不如放出风声去,暗暗搞臭宝玉的名声。今儿个受得气亦不能白受,待我盘算盘算。你别自个儿胡作,尽干拉屎擦不干净腚的事来,给我添气受。”
贾环蔫了神气,支支吾吾的答应。
赵姨娘并没盘算多久,第二天她便寻着机会,买通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婆算计宝玉和王熙凤。宝玉和王熙凤二人着了魔祟,发起疯来要持刃伤人,立时惊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内院的媳妇丫鬟压不住他们,还是贾珍等子弟带了小厮进内院拦住。之后,二人昏死过去,接连数天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延医请巫都不顶用,所幸一个癞头和尚与一个跛足道人上门找到贾政,取来宝玉的玉颂持一番,才驱除邪祟,二人得以转醒过来。
薛王氏听闻有个癞头和尚为宝玉持玉驱邪,油然想起从前赠金的癞头和尚,可惜这回没见着面,不知是不是同一人,心底猜度一阵,也便丢开。
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没等贾政留他们吃茶谢礼,早早离开贾府,继续云游。
“禅友,原来你是这般将它夹带其中,妙哉妙哉!其形化玉,其灵成胎,落生在这钟鸣鼎食之家,果真如它所愿,得以在温柔乡、销金窟里滚一遭。”跛足道人步履蹒跚,朗笑称赞“只怕因这变故,冲乱神瑛侍者的尘缘凡劫。”
癞头和尚挠挠脑袋,胸有成竹道:“无妨无妨!此俗物一除邪祟,二疗顽疾,三知祸福,顶多造作三回,待它勘破红尘,重返青埂峰,变故随之泯灭,一切皆可回归正轨。未多久,金陵甄家将有一劫,甄瑛劫后余生,金玉总归相逢,圆其尘缘。”
跛足道人接着追问:“这般一来,真真假假,混淆视听。绛珠仙子岂不是还错泪,报错恩?全被这方俗物骗去眼泪。”
癞头和尚摆摆手:“道友,我们佛家讲究因缘果报。神瑛侍者搭救绛珠,是谓种因,仙子一厢报恩,神瑛侍者浑然不知,注定有因无果。神瑛侍者凡心偶炙,赴凡历劫度难,别有他因,自然另有果报。绛珠乃神瑛凡尘度劫之变故,而顽石乃绛珠报恩之变故,变上加变,可归正轨,乱上加乱,不受其乱,到头来终会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跛足道人细细琢磨癞头和尚所言,恍悟之后,又是连连称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