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去,麻将桌上三缺一,谢厌懒得再找人凑数,干脆命人收拾残局,扯了个借口说身体不适要午睡,请牌桌上另外两位霍九的“心头好”回到自己的小院。实则让某个名字听着还算顺耳的仆从推着轮椅,从侧门离开,懒懒散散地逛起街。
时兴的小玩意儿到底和三百年前不同了,再者,街上行人打扮穿着,竟能看出几分北方特色,偶尔还能听见雁门关外的口音。南北两地的百姓,南北两地的风俗,竟是逐渐在融合。
谢厌看得新奇,不过除了消遣的话本和零嘴,旁的什么都没买。
“转角之后便是春深街,那里的陈记醉鸡是落凤城一绝,公子,咱们要不要去买上一只?”仆从陈二对谢厌提议。
谢厌没有回答,甚至根本没有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他出神地望着另一边,那里有一群小孩,边唱童谣,边对一个木头做的、青面獠牙的“白发人”棍棒相向。
那童谣是这般唱的:“白发魔头蜀山来,潜伏帝侧十四载,裂我疆土,欲毁大胤千秋脉;问帝铁甲今何在,一枪穿云入沪海,国师枭首,天地人神齐称快……”
谢厌微微恍神,又倏地清醒,抬头看向陈二:“你方才说什么?”
“我问公子,要不要去旁边春深街买一只醉鸡。”陈二重复先前的话,又顺着谢厌方才凝望的方向看去,对他进行解释:“这是城里的戏班子在造势呢,他们今晚要在庙会上演出《白发魔头》这一折。”
“白发魔头?”谢厌呢喃一句,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勾起唇角。
“就是三百年前,烈帝亲封的国师。您此前在山中修行,许是对我们‘人间事’不太了解。那个国师……呸,他配不上这两个字!那个白发大魔头,害死烈帝,放出妖魔使得生灵涂炭,还帮北方蛮族夺去我大胤国建、凉二州,与中州、青州诸城,实在是罪大恶极!”
陈二说这话时,将“国师”二字咬得极重,语气愤愤然,眼里冒着火光,一副恨不得早生三百年拿起兵戈殊死抵抗南下蛮族的模样。
“好在后来成帝继位,一路追杀他到沪海边,一枪把他刺死了去,最后枭首示众。”陈二补充,语气充满快意,又略带不爽,“要我说啊,就该把他的尸体挂去山上,让乌鸦、秃鹫啄食,令他魂不得归黄泉!”
“这仇怨可真大。”谢厌不咸不淡点点脑袋。
“可不是吗?整整三百年,大胤疆土分裂了整整三百年!”陈二很激动。他察言观色,觉得谢厌可真是奇怪,方才分明看得出神,听他讲时,又一副索然模样,便把话题说回醉鸡上。
“醉鸡,是用酒做的吗?”谢厌来了兴致。
陈二竖起大拇指:“对,用黄酒做的,酒香浓,鸡肉嫩,滋味没得说!”
“行啊。”谢厌慢条斯理开口,看似是采纳了陈二的建议,其实他这趟出门,目的地本就是春深街——他要找的人,那个能杀死他的人,就在那条街上。
不过多时便至,春深街不如先前的街道干净整洁,但更为拥挤热闹。
卖花少女婉转叫卖,担着挑的脂粉商高声吆喝,滋啦滋啦的油炸声,梆子砸进雪白糍粑的咚咚声,还有各类食物的香,混杂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烟火味道。
轮椅倏地停在街头,陈二骤然想起谢公子不是他这样的粗俗下人,当是不喜欢嘈杂脏乱的小街的,便分外愧疚地对谢厌躬身:“是小的考虑不周,怎能带公子来这种地方?公子,我送您斜对面的茶楼,您吃吃点心喝壶茶,我去排队将醉鸡买来。”
说完他又想到谢公子可能看不上这种地方的粗俗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