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雾气从汤池里飘出来,弥散于整座浣濯院内,也将淡心的面容笼上了一层迷蒙。天授帝将她的无措看在眼中,薄唇紧抿走到汤池边,凝声命道“更衣。”
“是。”两个宫婢立刻上前,开始为天授帝更衣,众人则纷纷回避,淡心也目不斜视地往浣濯院外走。
“淡心留下。”天授帝清淡地撂下一句。
听闻此言,宫婢们立刻醒悟过来,为帝王更衣的两人也匆匆退下,只留淡心一人更显手足无措。为了缓和这尴尬的气氛,她连忙小跑到后院,端了一个托盘出来。那托盘之上,是宫婢们准备的花间晨露。
天授帝甚少饮茶,平日里大多是喝清水与酒。淡心曾斗胆问过他原因,得到的答案是“人生在世,时醉时醒,酒水二字才是真谛。”
天授帝的回答很巧妙也很隐晦,后来淡心才听岑江提起,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茶水味浓,容易被下毒,而清水寡淡,一旦下毒很容易尝出来。因此,天授帝才甚少饮茶。
对于饮食酒水的谨慎,基本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情。天授帝的多疑便在这件事上显露无遗。
想到此处,淡心便将托盘奉到案几之上,执起银针试探一番,待确定水中无毒、杯子上也无毒,才倒了一杯呈给天授帝。
帝王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却不提沐浴之事,只问她“还在怕朕”
淡心否认“不,奴婢不敢。”
“那就替朕更衣吧。”
更衣淡心下意识地想要拒绝“这不是奴婢的差事”
“你从前在云府,不是服侍过离信侯怎么换了朕就不行了”天授帝凝声反问。
闻言,淡心不敢再拒,只得领命称是。
天授帝平日素穿黑衣,今日特意穿了白色丧服,倒显出几分平和,不似往常那般阴鸷狷狂。淡心深深吸了一口气,被迫为他更衣解襟。
也不知是长久不做这差事了,还是因为担惊害怕,淡心的手指一直在发颤。原本天授帝就比她高出许多,需要她仰首抬臂才能为他解开衣襟,可越是着急,她越是使不上力气,竟连帝王前襟的衣扣都无法解开
天授帝一直等着、看着,见她骇到这种地步,心中更觉失望与苍凉。事情过了近一个月,她到底还是无法释怀啊终于,天授帝摆了摆手,无力地叹道“够了,你下去吧。”
淡心如蒙大赦,立刻后退一步,行礼告退。
天授帝凝目看着她退出浣濯院,才自行解衣,踏入汤池之内。
许是这些日子殚精竭虑耗费了心神,又或者是因为淡心让他失望无力,总之,在温泉水的舒缓作用下,天授帝缓缓陷入休憩之中,靠在池壁上无声无息地睡了过去。
未几,天授帝被浣濯院外的说话声吵醒,尽管那声音悄轻,可他依然听得真切。长年累月的枕戈待旦,促使他的睡眠很轻、很浅,很容易就被惊醒。
天授帝在一瞬间恢复清醒,并没急着从汤池里起来,而是朝外低沉问道“皇陵之中,何人喧哗”
院外的说话声立刻消失,紧接着,一个宫婢回道“禀圣上,慈恩宫的奉茶宫女子涵求见。”
今日叶太后入葬皇陵,慈恩宫来了不少太监宫婢,而这其中就有子涵。天授帝蹙眉沉吟一瞬,命道“放她进来。”
叶太后薨逝的那夜,子涵就守在慈恩宫的正殿之外,也猜到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当时,天授帝匆忙赶去寻找淡心,曾在门外瞟了她一眼,从那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