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浮华,有时无比渴盼一段简约恣意的人生,却抵不过俗世的纷纷扰扰,纠纠缠缠。万丈红尘里实在有太多的无奈,如若王侯贵胄都无法事事遂愿,何况普通人呢
又或许,正因为王侯公卿贵不可言,才会面临更多的身不由己
从靖义王府出来时,聂沛潇很惶惑。他承认已开始想念从前那段意气风发、年少轻狂的岁月了毫无牵挂,只与音律为伴。
可想念归想念,现实之路还在脚下,依旧有人催促着他不停前进,永无止歇。
抬首望了望天色,落日熔金,暮霭沉沉。再有五个时辰,沈予和出岫便要被押赴刑场,处以死刑了。
而聂沛潇如今已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了靖义王身上。请靖义王出面说项,乃是他所能想到的上上之策;倘若连此人都无法劝动他的皇兄,那么他还有一个下下之策。
当然,他希望这下下之策永不会派上用场。
驭马疾驰回到诚王府,聂沛潇自知,他如今所能做的,唯有等待。
王妃谢佩骊很懂得分寸,并未对他的行踪过问太多,只备了一桌丰盛晚膳,席间两人俱是沉默。草草用了几口,聂沛潇起身去书房等候消息。
这一等,便过了深夜。
终于,等到应元宫里来人传话,道是天授帝让他入宫议事。
圣书房里灯火通明,显得静谧而诡异。偌大的屋子,唯有天授帝一人在内,正对着御案陷入沉思。
饶是隔得如此之远,聂沛潇还是看到了帝王凤眸里的密布血丝,可见他今夜也是万分煎熬,万般斟酌。
聂沛潇按捺下起伏情绪,已做好了被天授帝迁怒的准备,下跪行礼道“臣弟见过皇兄,望皇兄降罪。”
“你也知道朕会降罪知道你还敢这么做”帝王冷凝的声音幽幽传来,与这满屋子的书香墨香格格不入。
“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聂沛潇唯有这一句,他知道其实皇兄是理解他的。
帝王又何尝不是心如明镜然他却在聂沛潇面上看到了一丝苍凉与悲壮。
当年那个潇洒恣意、放浪形骸的九弟去哪儿了如今竟被逼成这副模样而自己这个做皇兄的,也算是罪魁祸首吧。
想到此处,天授帝心中顿时软了几分,对聂沛潇的愧疚之意骤然生出,进而汹涌地席卷全身“平身吧。你要救人,大可直接对朕说,何必拐弯抹角央求靖义王”
聂沛潇沉默一瞬,才缓缓起身回道“因为臣弟知道劝不动您,只会徒增你我兄弟间的嫌隙。”
一句话,将天授帝还击得哑口无言。的确,如若今夜没有靖义王打前站,即便聂沛潇前来,也必定是无功而返。
天授帝望着御案上的两样物件,没再说话。
摆在帝王面前的,一张是羊皮卷地图,一张是刚刚拟好的旨意。他将那道明黄绢帛从案上执起,挥手撂给聂沛潇,沉声道“朕如你所愿。”
聂沛潇接过圣旨,立即打开扫了一眼,待瞧见“贬为庶民”这四个字时,不自觉地蹙了蹙眉“这旨意不妥。”
“有何不妥”天授帝凤眸微抬,眸光犀利有如鹰隼。
“您将沈予贬为庶民,实在不妥。”聂沛潇直白道,“沈予乃是少见的戎马将才,这些年沙场历练,他功绩如何,您该比我更清楚。既然如此,为何不再复用他”
“复用”天授帝冷笑一声,“朕复用他,让他再三抗旨吗”
“您明知他不会了。”聂沛潇很是沉着地回道,“这一次他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以后必定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