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皇后贤德,朕心甚慰。”天授帝夸了两句,龙颜微悦。
“圣上歇息吧,明日还要上早朝。”皇后适时劝道,帝王没有拒绝。
凤朝宫的寝殿灯火渐熄,这一夜皇后睡得极为安稳。
可又有谁知,帝王辗转反侧了整整一宿。
其实这世间本无双全之法,有的不过是“用心”二字。
六、始知人间情滋味
古人曾有云“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
每每读到这一句生死之论,我都不敢苟同。许是自幼便知晓自己命不久矣,我一直对生前身后之事没有太多感慨。人世一遭,长寿短命又能如何终是逃不过一个“死”字,早晚而已。
既然如此,又何必一味执着于长生至少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名利富贵、七情六欲值得去追逐。我也无法理解,母亲为何将名望、荣耀看得如此之重。
自从知晓了父侯的真正死因,我便与母亲越发疏远。并非责怪她的性情为人,只是既然明白有朝一日我会提早离去,又何必故作母慈子孝,临了还让她悲戚一场,白发人送黑发人
既难免一死,还是与世人保持些疏离之感吧不求生前热闹荣耀,也不欲死后名垂千古,悄然而来,默然而逝,不扰这尘世分分毫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许是揣了这个想法太久,我一直不愿与人亲近,独居一隅享受着偏于冷寂的清净,久而久之,却意外得了个“谪仙”之名。
当淡心对我提起这两个字时,我只能一笑置之。大约是云府的门第太高,在世人眼里太过神秘,才使得旁人如此看我。但这世上哪有谪仙之人
至少,绝不该是一个患有腿疾、行将就木的谪仙。事实上,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认为自己活不过十五岁。
犹记得父侯曾为我定下一门指腹为婚的亲事,女方出自世代书香的夏家。若单论门第而言,从商的云氏,与从文的夏氏联姻,两家也算般配。何况夏家近百年内无人出仕,并不招惹朝廷纷争,这一点倒是甚合我意。
自我记事起,见过夏嫣然几次,因为知道她将会成为我的妻子,便也待她较为亲近,彼此一直以表字小字相称我唤她“品言”,她唤我“挽之哥哥”。
当初也曾想过为云氏绵延香火,与夏家小姐举案齐眉,可自从患上腿疾之后,我便断了这念想,提出要与夏家解除婚约。
母亲劝了我几句,倒也不曾训斥逼迫,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应允了。
退婚之后,我又见过夏嫣然一次,是在我十三岁那年,而她只有十一岁。她虽故作纤袅亭亭的闺秀模样,可在我眼里,她还是个稚嫩天真的黄毛丫头。
至少,大家闺秀不会在被退婚之后毫无顾忌地跑过来,这让我觉得她根本不懂“退婚”二字是何分量。
犹记得那一次见面,她在我的园子门前流连不去,望着笔法清俊的三个字问道“挽之哥哥,你这园子为何叫作知微轩”
我坐在轮椅上抬首望去,不假思索地回道“这是出自周易里的一句话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刚,万夫之望。世伯学识渊博,应该教过你才对。”
我口中的“世伯”,正是夏嫣然的父亲。
闻言,夏嫣然立刻自豪地回道“那是自然我父亲说过,凡物之体,从柔以至刚;凡事之理,从微以至彰。知几之人,既知其始,又知其末,是合于神道,故为万夫所瞻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