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扇不知道知冬开始担忧起她来,径自抱着后来由顾祁溪亲自替她挑得个纸槌瓶,找来罐梅雨时贮的水灌进瓶内养了起来,往后插花用时才便宜。
七月将至。入秋前的日子,大抵就是吃荔枝、看书、赏花、观鱼,或在府邸上四处闲逛,家中未有兄弟姐妹,她也闲的紧,好在爹爹不喜宴客,府上向来是她想往哪儿去便能往哪儿去。
今日在架着葡萄的竹椽下张望了许久,葡萄尚是小串绿果,藏在肥叶下边儿绿油油一片,多看了会儿便盼起了中秋能早些时候来,不过再哪般盼也有月余的日子。
后只好又恹恹回屋看书去了。
知冬近日也郁结,果真是许久没出过府了,总觉得筋骨不得舒展。
“小姐,这一月来都不曾浇过水呢。”知冬打量了眼正安安静静批注的秦扇,含蓄地表达了番想出府的想法。
“暑月如何能浇花呢,损了根苗来年便不开花了,等七月时再说罢。”秦扇垂头,说着翻一页书。
知冬受教,而后闷声出了屋,蹲在栀子丛下找起蚂蚁来,寻着根小木棍将蚂蚁逼入绝境。院里安闲的比深夜里还静,偶路过只飞鸟也不敢用力扇翅膀。
故而知夏来时在院门外张望了许久才敢清咳声,压低了嗓子问蹲在院里的知冬“姑娘可是睡着”
“没呢,正看着书。”知冬说完心下惋惜一阵,这话,原本四字就能答的。
“正好呢,夫人教她夜里一道用飨饭呢。”
“我省得了,时辰到了就知会她。”
知夏传了话也没立即走,而是与她一道蹲着,问她道“你成日里除了逗知了就是逗蚂蚁,多与小姐说说话才是,夫人总发愁她不喜欢与人说话呢。”
知冬翕唇,弱弱辩解“我、小姐说的那些花儿草儿我都不认得,单听着接不了话,我玩儿蚂蚁的事又不能说与她。”
“唉,”知夏也叹叹气,“你日日跟着姑娘,她当真是不愿意与余人说话么”
不愿与他人说话么知冬将手里的小木棍在地上碾了碾,被木棍霸道撵开来的土松散成一圈。
“其实小姐她,”知冬想了会儿才开口,说着竟然弯了弯唇角,眼睛也晶亮亮的,“其实小姐她喜欢和人说话的,甚么卖荷花的老妇人、买扇子的小哥、做莲花糕的小宫女她都肯多说的。”说完在心底默默补上句,还有顾二公子。
知夏与她认识了八、九年,还是头回听知冬说这么多话来,自然也是头回见知冬这般笑呢,也跟着笑了起来,伸手轻拍下她脑袋“知冬笑起来真好看,往后多笑笑罢。”
知冬的记忆里,只有两个人夸过她好看,那两个人她都喜欢的再没法子不喜欢了。而今知夏忽然夸了她句,脸颊忍不住又红上些“你才好看,跟夏天一样好看。”
“瞧你和小姐学的文绉绉的,我都听不懂了,”知夏望望日头,“我得走了,夫人那边还等着回话呢。”
“嗯。”
知夏走后,知冬撂了小木棍回了自个屋里,夷犹半晌,才伸手去将那面倒扣在桌上许久的镜子翻转来,看去时果真面无表情。
然后尝试扯一扯嘴角、再幅度再大上些地扯嘴角。
而后又像做贼心虚似的将镜子扣了过去。
一直到与秦扇说要与夫人共用飨饭时脸色才平复下来。
倒是秦扇,一听着要和娘一道用饭,遗忘了许久的一件事才又重新记了起来。希望不是旧事重提才是。
结果自然是不如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