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陵是他的幺子老三的独苗,父亲模样文气,也耍不动重兵,儿子却根骨不错,他原想把这个孙儿早早地养在军中,像他的兄长们一样,可这孩子却要比几个堂兄幼时淘气许多,自己又精力有限。总算记起伏凌山上故人,才想到个去处,好将这个孙儿送上了山去,转眼就是整整三年。
若是可能,季怀信倒是愿意把孙子在山上再住上三年、六年、九年,可远在金陵的老妻病重,家中男丁都在云州,跟前无人照应,还不满周岁的小孙女也病病歪歪,云州气候不好,眼前又寻不来什么好大夫,若再耽搁只怕养不活,思来想去只有将季陵叫了回来。
眼看出了正月里,正该是天气日渐和暖,季怀信便命人传信上山,遣了人去接,让孙儿回云州来,不日便是个启程的好时候。谁料接连落了几回大雪,昨夜更是下了将有一尺多厚,天上仍是搓绵扯絮一般。季怀信从校场归来,见雪仍不见晴,又天色已晚,料定季陵今日也回不来,便命人关了府门。
睡到五更天时,忽然听见屋外有人声,体弱的小孙女被吵醒了来,断断续续地啼哭,儿媳褚氏正低声哄慰。云州是边城,又是重镇,季怀信从军多年,警醒惯了,虽是困倦,但仍旧醒转了来,披衣下床,推开门便被雪沫扑了满身。
年迈的老管家提着一盏陈旧泛黄的纸糊灯笼,刚刚行到二门外,脸上就禁不住露出欢喜之色,边走连声道:“大人,回来了!陵哥儿回来了!”
季怀信站在阶砌上,只见一个被粗糙兽皮衣裳包裹得严实,打扮得像一个猎户的少年跟在管家身后,脸颊被风杀得红红的,眉睫上都被风雪染成了白的,呼呼地一个劲儿吐出白气,却仰起脸朝着他笑出一口齐整的牙齿。
“爷爷!孙儿回来了!”
偏房的小姑娘许是听见了兄长的声音,也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哭声顿时止了。
...
接连数日,天气仍旧寒浸浸的,季怀信有心想要考校季陵这三年武艺,将人早早地就从暖被窝里拎兔子一样提溜了出来,放在院子正中蹲马步,自己出门去了校场。
季陵心中哭笑不得,心道在那伏凌山上武艺倒是没学着两分,那仙风道骨的老骗子却没少将他推到瀑布底下蹲马步,美其名曰,洗练筋骨。蹲上个把时辰却也不难。只是他的耐性不好,还未感疲惫,便觉无聊无趣,时常在瀑布底下扯着嗓子夹七杂八地胡乱唱歌解闷儿,瀑布底下水声奔腾咆哮,老骗子尤要被吵得从树上摘颗果子砸来,如今在自家的四方院落里,却是万万不敢胡来。
季陵蹲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只有恹恹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感觉颊上一痒,忙一睁眼,便见自家只长他数岁还未嫁人的小姑季恬正提着一只软毛羊毫,沾了墨汁在他的脸上乱画,见他睁眼,也不着慌,继续把最后一笔画完,才后退了一步得意洋洋地欣赏自己的作品。
“陵儿,三年不见,可长高了不少嘛!”
季恬特别拿自己当个长辈地拍了两把季陵的肩膀,笑得贼兮兮的。
季陵这才看出她竟已作副尉官打扮,也像男子们一般一身皮甲,只是特地改小过,使其更加合身,并不像寻常未婚女子那样梳垂髻,而是将长发束成了一条发辫垂在脑后。
她本就相貌出众,如今做男子打扮不但不显得古怪,反而格外容光照人,英气勃勃,直看得季陵都忘了要呛回她两句,只是惊异道:“你当真做上尉官了?”
季恬俏生生笑道:“怎么?不可以么?”
“爷爷允了你?不同我们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