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道路宽阔,人口稀少,军报传递常靠马匹,但季怀信却明令禁止了军中府上平时纵马在城中疾奔,因此饶是季陵也不敢造次,只敢让马房的老奴帮忙爬上了快比他还高的马背,扯牢了缰绳慢吞吞地在街上逛将过去。
云州人口不茂,冬日里店铺大多只开半日,如今就快开春,风和日暄,倒有不少门板还开着,店里叫卖着裁剪春衣的花布、去年没有卖完折价了的陈茶,应节气的点心,还有号称用从金陵传来的花样子做成纱花。
季陵记起他娘头上总没什么装饰,只拿他爹做的木簪子绾发,瞧着那堆在街边桌上的纱花的倒是有点意动,掂了掂手里十几枚铜钱叮当乱响的钱袋,自觉还有几分底气。勒住了比驴还慢的老马问道:“店家,纱花多少文一枝?”
店家正泛春困,打着哈欠抬起头,见是个半大孩子,一身装扮也不华贵,兴致缺缺地随口道:“二十五文,小哥儿来一枝?”
季陵拆下荷包,把铜钱都倒在手上数了数,十三个大子儿,悻悻地倒回了钱袋里,心说这妇人的玩意儿居然比点心糖食还贵,十文够买一包粽子糖,却还不够买半枝花。
店家盯着他数钱,又把铜子儿塞回了钱袋,便知他不打算买,懒懒道:“去去去,不买就别挡道。”
季陵摆摆手,肚里好生咒骂一句“黑心肝”,脸上却笑嘻嘻道:“得嘞,祝您老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一紧手中缰绳,一夹马腹,不再闲逛,让老马加快了步子,朝着校场去了。
...
校场里正在练兵,旗手鼓手皆在高处,鼓声震天,沙土飞扬,兵士们变幻着阵型,一时鹤翼,一时鱼鳞,若有人掉队,当即便有各自小队的尉官将人拖出来,行六十杖军法。
季陵站在箭塔上看着下面的壮观景象,正自惊叹,忽然身后有一只大手有力地压上了他的肩膀。
季陵回过头,见是大伯父季元英,高高壮壮塔一样的汉子,方脸阔口,髭髯浓密,明明是顶凶恶的面相,笑着瞧他时却温厚慈和,不由得也乐了,叫道:“大伯!”
季元英应了一声,捏了捏他的肩膀,手劲儿捏得人险些一个趔趄,道:“不好好在家里待着,怎么跑来校场了?”
季陵哎呦一声,揉了把肩膀,龇牙咧嘴道:“许久不看练兵,心里想了。”
季元英摇头哈哈笑道:“不成不成,伏凌山那些轻飘飘的功夫哪能练出什么结实筋骨?还是细皮嫩肉,捏着也软绵绵的!”
季陵不服道:“您那是徒手便能降龙伏虎的力道,寻常人也没几个禁得起,我筋骨结实着呢!”
季元英蒲扇大的巴掌落在他的头顶上呼噜了两把,失笑道:“少来拍老子马屁,每日两个时辰的马步可不许躲懒!”
季陵顺杆就爬道:“我几时躲过懒!就是日日蹲着马步,却连匹好马儿都没有,忒没意思!”
季元英笑道:“一匹马儿还不好说,只是好马却需你亲手从小马喂养起来,日后才是能与你出生入死的伙伴。说起来,你大哥的那匹大宛马倒是成年了,若今年过了小马,我叫他给你留着便是!”
季陵喜道:“当真?我还怕大哥舍不得予我呢!”
季元英大笑道:“这个兔崽子,就是个缺口镊子,恁地小气!他要一匹小马要来没用,养在马厩里不牵出来跑岂不废了?你放心,他不予你,你便抢来!”
季陵大乐,心道大伯倒还是那个粗豪性子,实际待晚辈子侄却都实心亲热,却比他那个冷性不爱近人的爹好玩得多了。
校场上飞沙走石,季元英陪着季陵瞧了一会儿,便下去做事,留他一个站在箭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