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恬笑嘻嘻地朝着他抱了抱拳,“知道了,多劳你费心。只不过婚期既然定在今年,若听闻我跑了,我又不是什么天仙玉女,崔家必定是不会再要我这个儿媳的了,这婚事也便成不了。等我回了云州,与阿爹好好陈情,到时木已成舟,料来也便只能由着我了。”
季陵叹了口气,似乎觉得这种预想过分乐观,还想说什么,却被季恬伸手掐住了脸颊,笑道:“何必这么老气横秋的,真不可爱。”
季陵的脸被她掐得变形,漏风道:“你就不怕受军法?”
季恬松开了手,淡淡笑道:“是我悔婚在先,让阿爹失信于人,受军法不是应当了?”
季陵看着月色下风调开爽的年轻姑娘,不由微微怔神,暗自道,若是小姑姑生成了男儿身,只怕她倒要比如今快活得多。
季恬道:“好了,别愣神,此处风平浪静的,便在此处跳了。”
季陵忍不住多嘴道:“你独自赶路,要多警醒些,夜里不可睡得太死,要小心歹人。”
季恬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晓得了,啰嗦。”
便半个人跨出了围栏,又回过头道:“陵儿,你们多多保重,等过上几年,咱们云州见。我去啦。”
说罢,一个细窄的身子迅速扎进了水中,如同一只入水的鱼。
季陵连忙探头去看,只见她从水中钻出头来,朝着他招了招手,朝着岸边游去,很快便被船甩在了身后,湮没在了一片漆黑中,这才松了口气,觉出夜里的甲板上冷来。搓了搓手臂,钻回了后舱门,预备假装成毫不知情的模样,回去好生睡上一觉。
季陵回到船舱,爬到了床上,木板床生硬,被褥间一片冰冷,船上又用不得炭盆,只好瑟瑟缩缩地蜷起身来,将自己裹了裹紧,呼呼地一边发抖一边吐气,半晌,才觉得被子里暖了过来,朦朦胧地睡了过去。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觉有一只又湿又冷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不由张开嘴,便要“哇呀呀”地大叫出声来。但另一只手显然早有准备,迅速地转移到了他的嘴上,将这一声尖叫好好地堵了回去,一个阴恻恻的男声在他的耳畔吹了口冷风,轻柔笑道:“可别叫啊。”
季陵连头发丝都发了麻,电光石火间,几乎以为自己遇见了水鬼。
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禁不住好奇心盛,侧过头看去。只见,掩着自己嘴巴的是一个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的麻子脸男人,男人全身湿漉漉的,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见季陵看了过来,竟勾着嘴角风情万种地朝着他一笑。顶丑陋的一张脸,竟笑得媚态横生,连季陵一个半大孩子都看得呆住,只觉面红耳热,胸膛中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
麻脸男人低语道:“你乖乖的,不然只好把你的小脑袋拧下来给爷当夜壶了,听见没有?”
季陵这才全然清醒,暗道这必定是遭了河盗了,可惜他的脖子被人扼着,又因没什么趁手兵器,只用一把大伯差人给打来的涯角枪,平时没法随身带着,此刻只有一双肉掌,不敢胡来。隔着他冰冷的掌心说不出话来,只得连忙“唔唔”两声。
麻脸男人松开了手,抓着他颈子的手却收了收紧,细声问道:“小子,爷爷问你,这船上的那位小姐,是住在哪一间?”
他的掌心冰冷湿滑,声音又轻又细,尤胜女子,在一片黑暗里听来,让人说不出的胆战魂惊。
季陵心中一紧,猜想莫不是先前在渡口便给人盯上了去,此刻这河盗不止是要劫财,倒还想劫色?万幸小姑姑已跳船跑了,不过这人却不知道。只是不知他还有没有同伙,阿娘那边又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