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饶是心中转过千般念头,脖子却还是给人抓在手里,只得识时务地咳嗽了几声,哑声答道:“左...左边第二。”
那麻脸男人闻言轻笑一声,拍了一把他的脸,算作回应。松开了手,便像一块布料给风吹去一般,顷刻掠出舱室,不见了踪影。
季陵松了口气,连忙自床上坐起身来,冲向屋角去拿立在那里的涯角枪,沉甸甸地攥牢在掌心里,正欲冲出门去,却见舱窗外一片明亮火光,有人大叫道:“艄公!艄公!我等奉朝廷旨意缉拿重犯,速速调转船头!否则一并格杀!”
季陵手指一颤,背上霎时冷汗密布,匆匆抓着□□跑上了甲板。
只见,官兵们都已自小船上了彭原侯府所租用的大船,各自举着火把,将船身围了个水泄不通,褚氏也听见了响动起了身来,严严密密地披着那件霜色披风,简单地挽过了头发,由仆妇扶着出了舱门。
季陵叫道:“阿娘!”
褚氏转过头,脸上也有些惊惶之色,但还是强自镇定,苍白着脸朝着他招招手道:“阿陵,快过来。”
季陵连忙快步跑到母亲跟前,心念一动,急切问道:“隼儿呢?”
褚氏见他穿得单薄,又带着兵刃,只道儿子吓着了,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脑,温言道:“妹妹睡着没醒,便没有抱她出来,你不必担心。”
季陵大觉不妙,如今官兵上船,舱中却只留那歹人和妹妹,只怕要出事,转了身便要往舱中跑去,却见一名官兵“刷拉”一声抽着佩刀,厉声阻挡道:“站回甲板上!”
吴二披了衣裳自船舱出来,见状连忙挡在了季陵跟前,伸手示意他退后,挂了笑容周旋道:“各位大人,船上的是彭原侯府的女眷和少爷,可没有什么重犯,这里面怕不是有什么误会?”
彭原侯府一贯行事低调,船上也未挂旗,但老侯爷毕竟也是食邑一郡,朝中重臣,官兵们听见这话,不由都松动了许多。
为首的一位抱了抱拳道:“在下也是奉旨办事,例行搜查,只将舱室内一一看过,人员清点过一番,必不会打扰贵府上赶路,也请贵府上行个方便。”
褚氏颔首道:“不敢,各位大人自便。”
初春江上风凉,季陵却觉攥着涯角枪的手掌已经快要渗出汗来了,他方才见识过那人身法诡谲,只怕这些寻常官兵未必是他的敌手,有心告知,又恐那人记恨,伤了妹妹,心中焦灼难耐。
可向来是怕什么来什么,骤不及防间,船舱内忽然响起了婴儿的哭声。
官兵喝道:“什么人?”
褚氏色变道:“是隼儿!”
木门轻响,守在甲板上的官兵人人拔刀,却只见一名年轻姑娘怀抱婴孩儿,款步走出,散发未束,被火光映照得明珠美玉一般,娇声道:“嫂嫂,出了什么事了?”
季陵的瞳孔猛地收缩,死死瞪视着抱着隼儿的“季恬”,手指忽然脱了力,涯角枪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