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邱氏年迈目盲,又体衰多病,是以能操持诸事的便只有褚氏,但她又要照顾婆母幼女,也时常分身乏术,只得托付给府上家仆。彭原侯府仆役不多,只有几个老人,多是当年随老将军摧锋陷阵的,剿过反贼,杀退过鞑子的,侥幸捡回命来,却残了肢体,老无所依,便留在了府上,另有自云州带回的几个家仆,为着这位老将军的幺女婚事,皆喜气洋洋地忙前忙后。
当日出城去接一行人回府的老周虽残了一肢,却不成想,竟是做点心的好手。这日一大早便和了面起了油锅,教吴二婶几个妇人如何炸制喜果。他虽已年迈,却力气不弱,只以一只左手在面案上和面摔揉,屏气凝神,竟有三分降龙伏虎的气势,不多时便将面团混好了蜜糖。又上手一揪一个,大小几乎一致,以拇指一按一拧,便是个麻花的样子。他做得熟练,点心的模样也好,连吴二婶这个一直在厨上的都自叹不如,只连声赞叹道:“周叔这手艺,只怕是做御膳也当得了。”
老周大笑道:“嘿,咱老周祖上还真就是当厨子的!这是咱周家看家的本事,就是我那孬种龟儿死啦,往后老周蹬腿闭眼,这手艺可算了失传了。”
他这话说得轻松,却反倒叫人心里一酸。
吴二婶在一旁添柴烧火,看着他一一把那拧好的小果儿丢进油锅,笑道:“可还有什么传男不传女的讲究不成?你若不嫌弃,我认你做爹,你便是传了给我如何?”
老周笑骂道:“吴二怎地娶了这么个败家婆娘,咱倒是乐得传你,可上哪里找那许多油糖面粉挥霍?老周可不敢要你这闺女!”
众人闻言皆大笑。
老彭原郡侯虽是正二品郡侯,食邑千户,但庄上供养着许多昔年忠勇军的遗孀孤子,府中素来称得上清苦,这话放在旁的公侯之家说来像个笑话,在彭原侯府却是句实话。众人笑后,老周又不无怀念地说道:“府中上回这般炸喜果,已是十几年前,三爷娶夫人的时候了。”
吴二夫妇是在云州才入了侯府做事的,却不知这些前尘,闻言笑道:“咱们三爷文武双全,少夫人又貌美心善,这样好的一桩亲,想必当年也是热闹非凡了?”
老周用长长的竹筷翻着锅中的喜果,将一批炸好的夹到一旁的大盘上,忆起旧事,亦是带了些喜气,“那自然是热闹,可也横生了不少波折!”
“旁的倒还好办,只一件——当年定聘之礼已过,媒人忽然又说请期要用活雁!可那年请期之时正逢着隆冬雪天,如何寻得来活雁?嘿,这国公府的规矩就是大!我等无法,只得去帮三爷想法子。”
“你们猜猜这活雁最后是如何弄来的?”
一旁帮忙将喜果拌上蜜糖翻搅的仆妇插嘴问道:“是如何寻来的?”
老周道:“咱将军说,不能委屈了新媳妇,府上的三位爷,跑了半个月的马,亲去建州捉了几只回来的!”
吴二婶笑道:“自古英雄爱美人,为了咱们少夫人这样好的媳妇,可不是该跑半个月的马么!”
几人正说话间,却见久未出门的邱氏,今日竟难得地由儿媳扶着出了门。褚氏仍旧是淡妆素服,木簪绾发,乍看竟还像个纤纤弱质的姑娘家,听见他们玩笑,正说到自己,不由有些赧颜,莞尔一笑,腮边便现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吴二婶看了都不禁赞叹了几句,暗道当真是人比人该死,这等相貌,只怕天仙娘娘也不过如此了。
众人皆请安问了好,只听褚氏向那目不能视的婆母温温柔柔地说道:“娘,周叔他们正炸喜果呢,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