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王冷观全场, 片刻后又恢复自若,同陆太师谈诗论道, 几乎再没回过自己座上。
陆太师纳闷穆王怎就霸在了自己身旁,有心想同夫人和外孙女说几句话,碍于他在却只能跟着不停应酬, 眼中不觉带了幽怨,丝丝缕缕飘向身旁之人。奈何穆王不为所动,脸皮有如城墙厚,依旧面色无波地请教。
韶光不能饮酒,晚宴又多为荤腥烤食, 陆老夫人看得紧,她只能随意用些瓜果点心。不告而来并一直霸在她前座的某人倒是从未回过头,只是身形太过高大, 低沉之声不时传入耳中, 当真叫人无法忽视。
帐外篝火正盛, 或有弦乐之声和舞伶助兴, 众臣于帐内和着拍子抚掌,个个面色微带潮红。燕帝亦喝得有些多,婉拒过皇后和昭贵妃,他一手闲闲撑额微笑观赏舞乐,待徐功回来耳语小会儿后那丝微不可见的笑渐渐变冷,转向江锦年,“锦年,陪朕出去走走。”
席上或有人注意到燕帝外出,并未出声。这是燕帝惯例,每逢酒宴中途总要出去片刻。
江锦年默不作声跟出,耳听四方,此时燕帝身旁仅他一人,他更得打起十二分警惕。
夜间虫鸣不绝于耳,繁星闪烁,树木草丛随风簌簌摇动,引得二人衣袖翩飞。
此处日暖夜寒,燕帝不过静立小刻,发上已染了霜露。江锦年注意到,上前为其披上披风,“皇上,夜寒,还是早些回吧。”
燕帝含笑回身,“还是锦年关心朕,不枉朕对你寄予重任。”
江锦年垂首,“这是贵妃让臣带的披风,皇后亦叮嘱臣劝皇上早回,还有太子等人。”
“是么。”燕帝不置可否,一哂带过,目光悠悠望向幽林密布之处,忽而道,“锦年,你觉得朕可老了?”
“皇上龙虎之年,怎能谈‘老’字?”
燕帝细细看去,见江锦年眼中一片赤诚,心中不由熨帖。朝中……也许只有这个孩子,是一心忠于自己。
江锦年对燕帝之心,也确实如此。
幼时江锦年父兄战场为国捐躯,母亲自刎追随。一夕之间,江锦年身旁亲人只剩祖母。悲伤之际,他闻得圣上大怒,不顾群臣劝阻亲上战场为臣子报仇,血刃敌国将领。那臣子,指的正是他的父兄。
自此燕帝便成为江锦年心中的恩人和英雄,待得之后不时被传召入宫,受燕帝关怀教导,他心中更多一分孺慕之情。无怪旁人道江锦年为燕帝半子,在江锦年心中,燕帝也确实同他半个父亲无异,此情比之宴殷更甚。
在他心中,燕帝便为君父。
“你说的对,朕正值春秋鼎盛之际,何谈老字?”燕帝微笑,一拍江锦年左肩,“锦年,你觉得太子如何?”
江锦年凝神,“臣未与太子处事,不好表言。众说纷纭,还是皇上的看法最为重要。”
燕帝莞尔,“你何时同那些老臣一样油嘴滑舌了?那……假使朕想换太子呢?”
轻飘飘将可能引起朝堂震荡的话抛出,燕帝双眼紧盯江锦年,不错过他丝毫表情变化。
有一瞬皱眉,江锦年慢慢道:“忠君耳。”
周遭静默小刻,忽然响起燕帝大笑,“好,忠君二字,朕喜欢。锦年,可惜你非朕之子,不然……”
后半句话未道出,燕帝慢慢踱步,唇边噙着愉悦的笑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