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一时极软,抚了抚她后脑勺说:“朕可不是你的嬷嬷。”
再一抬眼,对门外站着的黑影吩咐道:“巴海,你进来。”
一直站在屋子中央发愣的娜仁托娅这才发现,屋外无声无息地站着两道黑色的影,一个瘦长一个矮胖,瘦长那个大约是叫巴海,听陆晟一唤,当即迈过门槛走到床边。
娜仁托娅听陆晟低声问:“你看看,有没有把握。”
巴海的声音又沉又粗,像夜风吹树的沙沙声,回答说:“□□成把握,奴才可勉力一试。”
陆晟便道:“朕稳住她,你尽管来。”
这时候正低头写方子的老大夫却插嘴说:“使不得啊,男女授受不亲,得找个女郎中才不至于坏了贵人清誉。”
娜仁托娅瞪他一眼,想到陆晟突然夜访,她这个院子没敢进人,没人替她训斥,便只好自己亲自上场,“轮到你开口么?写好方子赶紧滚蛋!”
老大夫被吓了个激灵,又在晋王府这见识了关外蛮子的规矩礼教。
嘴上不敢出声,心里却鄙夷他们一个个的都是未开化的野人,茹毛饮血,不通人事。
那厢,巴海粗壮有力的手已经按上青青肩膀,还未用力就惹得她一个劲地往陆晟怀里缩,哭哭啼啼说:“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她其实想的是小时候犯错时挨罚的场景,然而这话落到陆晟心里,却当她是被陆震霆打怕了,一时心里又急又恼,恨不能把陆震霆抓过来狠抽一顿。
但他到底没哄过几回孩子,僵硬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忽然想起淑妃哄小皇子的话,顺口便说:“放心,就只小蚂蚁咬一口,保证不疼……”
巴海顶着一张晒得黑红的脸,突然使力在她脱臼的左肩上一拉再一顶,青青还没来得及喊出口便疼得昏死过去。
陆晟把人放回床上,问巴海:“好了?”
巴海退后两步,“实打实地好了。”
陆晟一抬手,巴海便乖觉地退了出去,留下他一人坐在床边,一盏孤灯下,观赏一位苍白昏厥的美人。
他伸手拨开她额上碎发,大拇指指腹拂过眼角,抹开一滴残留的泪,忽而低笑,“一点苦都吃不得,你这么些年在暨阳宫怎么活过来的?”
她眉间一动,仿佛是醒了,细听去,迷迷糊糊之间还在唤嬷嬷,更是抱怨,“嬷嬷骗人……”
陆晟的脸色越发地不能看,娜仁托娅都吓得想扶着桌子逃跑。
才迈出一步就听他正经答道:“朕不是你的嬷嬷。”末了又说:“再乱喊,当心朕赏你板子。”
话说得厉害,心又怎生舍得呢?一只柔软的小手握在掌心,竟是一刻也舍不得放开,脑中盘算着今日带她回去有几成把握,之后又该如何安排,想来想去仍是死结,偏就是这时候,巴海进来低语道:“爷,晋王已经到门口了。”
陆晟的办法彻底走进死胡同,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松开青青的手,起身向外。
经过娜仁托娅时抬手向她一指,“人就安置在你房里,再敢出什么纰漏,朕拿你是问。”
娜仁托娅被他那一指头吓得站都站不稳,好不容易扶着桌沿挺直了,上下两唇都哆哆嗦嗦发着抖,“是,臣妾知道了,就算跟俄日敦拼命我都得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