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东海到底是亲爹,虽然有点渣, 但也没渣到惨绝人寰的地步。他把闺女不着痕迹的往身后挡了挡, 笑呵呵的转开话题, “这就是给妈找的看护?”看向病床前站立的中年女人。
只是他所谓的不着痕迹实在不怎么高明,王家没人愿意捧哏, 还是王怀在夏沁那张吹弹可破的小脸上逡了一圈后首先应和, “是啊姑父, 这是张婶,我爸单位老领导介绍的, 最擅长照顾奶奶这样的老人, 不止经验丰富, 还有专业的护理证。”
“哎哟, 要不说还是大哥面子广呢,”夏东海拍起大舅哥马屁, “人家领导要不是看大哥有能力哪能关照到这地步!”
王国梁收回投注在夏沁身上的视线, 略显阴沉的方脸上露出淡淡的笑,“那天也是话赶话巧了而已。”并不多说,示意其他人,“行了,都别挤在这儿了, 蓝蓝,你留下来跟夏沁说说注意事项, 我带你姑父他们先去吃饭。”
王蓝蓝有点不乐意, 嘴巴嘟着瞅向亲妈, 亲妈当然和闺女亲,立马说,“蓝蓝等会儿和同学约好去书店呢,她就放几天假,时间紧张的很。”若有似无乜了眼夏沁,“这里有张婶就行了,又不是多重要的人,怎么还让人专门陪着?”
旁边老二家的媳妇也跟着附和,“就是,咱们蓝蓝年后可就高考了,将来是要上名牌大学的,不像有的人,呵。”
夏沁可以不在意王家人的侮辱与怠慢,轻视与中伤,但这句明显意有所指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过滤不了,就像一根鱼刺,哽在喉头,扎在心底。只要再用力一分,就能穿喉刮骨,痛彻心扉。
她不由看向父亲。
夏东海却没功夫照顾闺女了。他被大小舅子叫到身边说起生意的事,这可比什么都重要多了,三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就走出了病房。其他人也跟着三三两两走了出去,无一例外,路过夏沁身边时都要投以嫌恶的视线,王蓝蓝还冲她做了个鬼脸,低声说了句:“白莲花恶心死了!”
夏沁明亮清澈的大眼瞬时蒙上了一层灰。
王怀走在最后,假意怜惜的想要拍她的肩,不过被躲过去了,也不在意,依然笑呵呵的,“那沁沁你就跟着张婶学习学习,有不懂的就问,等会儿我给你带饭。”说着一顿,深深的看她一眼,这才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
夏沁原本就灰暗的心情因此又加上了一层霜。
她不傻,太明白那个眼神代表什么了。
在举目无亲的这里,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几乎可以预见。
夏沁怔怔的站在那儿,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张婶是个五十来岁的女人,有些发福,面相敦厚。
见房里没人了,她才迟疑的招呼夏沁,“那个,小夏是吧?来,先把你行李,”她还没说完,病床上原本睡的人事不知的老太太突然就醒了过来,看到夏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爆发力,竟然能伸手抓住床头柜上的空玻璃杯,照着夏沁就砸了过去。
虽然有失准头,力气也不大,但杯子落地炸裂的那一声还是尖锐的刺耳!
这就仿佛一个信号。
夏沁看着脸色狰狞似恶鬼的老人,突然之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忍受这些。
她又有什么错?
她是可以选择出生还是可以选择父母?!
明明,她也不想做私生女的。
谁不想要个光明正大可以坦然说出的身份?
谁不想要个圆满和美的幸福小家?
谁不想堂堂正正笔笔直直的做一个人?!
她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