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 弘农杨氏作为世族领头羊, 这些年虽看起来与世无争,但矛盾纷争却免不了。到底是第一世族, 杨家嫡枝虽然人丁稀少,旁支却繁茂得如同百年老树的根系,光是有功名在身的族人便有数百,若将地方上的官员都涵盖进去,更是一个耸人听闻的数字。树大招风, 哪怕它只是存在在那里,都有无数人将其视为最大劲敌,就算不能取而代之, 割下一块肉也是好的。
因而当杨绪尘病重的消息一朝传出,那些明面上的安分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蠢蠢欲动。
谁不想更进一步?
假若尘世子不幸没挺过去, 弘农杨氏势必要因为改立宗子而有一番动荡, 就算杨绪尘命大没死,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 杨家的重心都要放在如何让他继续活下去。多好的空档啊, 此时不动手,难道要等杨家人彻底反应过来?
因而当有些人试探着对杨家名下一些粮、布、药铺动手时,一开始并未引起多大的重视。
从杨绪尘病发到清醒, 半个月的时间, 除去最初的观望期, 真正留给对方动手的时间并不多。但由于杨家整个家族都心系宗子安危,尽管管事们上门议事时有人多虑说了几句不对劲之处,想当然地也没人会在意。毕竟经商不比玩政治,有些许出入实所当然。
尝到了甜头,那些人自然便想更进一步。没多久,朝堂上也出现了一些不甚明显的信号,例如哪个杨姓官员突然差事出了差错、某个县令被指控强占百姓土地、某一地方大员因贪墨修路银两而被人一纸诉状告到太守府……诸如此类,如雨后春笋,悄无声息地冒头。
偏生近来陈裴两家闹得正凶,朝野纷争愈演愈烈,被殃及池鱼牵扯其中的也不乏其他人家。在真正的交锋掩盖之下,这些暗度陈仓的信号都被归入了无妄之灾范畴,哪怕是杨霖这等混迹官场数十载的人精,最初时都下意识以为这不过是陈裴二家内斗的产物。
直到杨氏旁支一位时任晋城太守的从三品官员被贬,这位应被杨缱称一声叔父的中年人无奈进京求助,已经重新回归朝堂的相公大人才后知后觉地嗅出了几分危机感。
彼时杨绪尘已醒来多日,习惯了事事过目又陡然被剥夺了操心的权利,整个人都不太好。起先倒是乖觉又听话地摆出一副让家人放心的模样,可没几日就撑不下去,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外界消息。
落秋无奈只得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应付,杨绪尘也不恼,三两下处理完,又开始操心杨缱的及笄礼。
他的宝贝妹妹五月初及笄,早在他冠礼后府上便开始准备,若非他突然病发,这会正是最忙的时候。如今虽被耽搁了半月,但杨氏底蕴深厚,一切行事都有章程,有王氏坐镇,还真没什么杨绪尘插手的余地,最后也只落了个帮忙看宾客名单的差事。
他心细如发,政治敏感度极高,还真就从名单上瞧出了不对。
“世子可是觉得有遗漏?”老管家见他半晌不语,不由问。
杨绪尘又来回翻看了几遍,莞尔一笑,“没有,管家做事,我放心。便这样回禀母亲吧。”
老管家这才笑呵呵地点了头。
“对了,今日父亲回来后劳烦管家代为转告一声,便说我想与父亲说说话,请他老人家拨冗走一趟惊鸿院。”杨绪尘道。
老管家自然应下。
当日,父子俩在惊鸿院足足谈了一个多时辰。
几日后,休沐,一大早杨缱便接到了前院的传话,说是父亲请他们正院一叙。杨缱到时,母亲王氏已经在主位上等候,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