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七回了神,也笑起来,“你舅母小门小户出身,有失礼之处,你莫见怪。”
杨缱摇摇头。王十七昔年离京时还未及冠,想来娶妻也不过近几年之事。这位十七舅母李氏不过普通人家出身,放在从前是绝对攀不上王家门楣的,可如今二人相处融洽中透着亲昵,不用想也知道,改变更多的,是王十七。
温少主的家仆温元煮好了茶回来,为每个人上了一盏清茶。望着眼前的袅袅热气,忠伯唏嘘,“如今的漠北,竟连喝上一口水都成了妄想。来时便听说靖阳将军为平城百姓寻到了水源,幸事啊。”
“是啊,出了平城,不知还有多少城镇仍苦不堪言。这场天灾,足以让漠北伤筋动骨数十年。”王十七喝了口茶水,望向杨缱,“小缱,我能这样唤你吗?”
杨缱怔了怔,点头。
王十七笑,“是不是很熟悉?我记得三哥便是这样唤你的。眨眼间你已长得这般大了,不能再同以前一样唤你‘六姐姐家的小丫头’了。”
与弘农杨氏这一枝不同,当年的王家枝繁叶茂,单是嫡系便有六房,子归的父亲王潇与杨缱的母亲王氏都出自大房,而眼前这个王家十七则是出身六房,王家未败时,也曾是个打马游街,风流倜傥的小公子。
王十七不过比杨缱大十岁左右,这个年纪放在盛京,正是意气风发时,可在外人眼里,说他比杨缱大二十岁都有人信,乍一看几乎同杨霖差不多。他身边的妻子李氏也是如此,看起来比王清筠年纪还要大。
这大约便是漠北经年肆虐的黄沙与盛京玉食锦衣之间最直观的距离。
亲人重逢,不只是激动与欣喜。哪怕当年杨缱与王十七不过几面之缘,王家大房与其余几房算不得和睦,如今时移世易,琅琊王氏十不存一,血缘变成了他们之间最好的缓和剂。
杨缱望着眼前坦荡朗然的男子,心中不断涌出疑惑。眼前的王十七,明明正当壮年,言谈间有礼有节,进退得当,又是嫡枝出身,怎么看,复兴王家的希望都不该落在子归那样的孩子身上才对。为何那时却只有子归一人进了京?
她犹豫着问了出来。
厅堂里安静了一瞬,忠伯沉默着低下头,李氏则别开脸抹起眼泪,唯有王十七洒脱地笑了笑,大大方方地伸出右手,“小缱自己看吧。”
杨缱顺着望向那只手,却在看到的瞬间蓦地缩了缩瞳孔。那只手上,原本应该有五指的,如今却只剩三指,而属于无名指与小指的地方,却是从根处截断,只留下两个已经愈合的、丑陋无比的肉疤。
汹涌的情绪一下失控,杨缱有一瞬间甚至呼吸困难。
王十七把手收回袖中,面上平和温润,“不过伤了两根手指罢,到底还活着。都是陈年旧事,小缱莫要放在心上。”
他望着杨缱,唇边还带着笑,“你其他几个表舅舅,多少都留下些无可挽回的身体缺陷,所以当你的人寻到漠北,我们能给你的回答,便是子归了。”
忠伯神色复杂,好一会才沉声道,“缱小姐,可还记得我琅琊王氏的规矩?”
杨缱抖着唇,半晌才哑着嗓答,“凡一家之主,不得有疾。”
“正是如此。此乃铁律,王家子弟皆不可违。”王十七笑得云淡风轻,“子归乃三哥的儿子,虽非嫡出,却也属嫡枝一脉,王家的传承,总是要落在他身上。莫说如今并无与他同辈的孩子出生,便是有,也越不过他。”
“如今王家不比当年,撇开不得触碰的铁律,其他过于迂腐的规矩该扔便扔了。”王十七平静地望着杨缱,“我们可不比谢家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