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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夜话

    “我记得你与温师学过观星的皮毛?”季景西眼角余光瞥见她的模样,唇角泄出几分笑意,抬手,“看得懂吗?”

    “不懂。”杨缱摇头。她跟随温师学的是书法,观星方面仅背过星象图和天官书,照本宣科都有些勉强,温师也不愿教她许多。

    季景西轻笑着斟了杯酒递给她,“世人信命,曰人生而有定数,星宿斗转皆蕴其中。曲宁温氏因此千年不倒。我在认识温子青之前,闻他‘观一眼而知天下’,当时便觉可笑,与人说既然这位温家少主这般厉害,怎么曲宁温氏还偏居在那穷酸之地,以至于天下人只知五公二侯,却不知温家也是世袭封侯的人家。”

    少女意识到那是他用过的酒盏,悄悄红了耳根,却还是小口小口地喝完,乖乖放下空盏后才道,“温家人的权欲之心比之其他世族小得多。”

    “可温喻之学的却是济世治国之道,否则也不会甫一入京便被封国师。”季景西含笑,“距离上一任帝师搅弄风云才不过数载,温家便又培养了一位优秀的少主。如何解释?”

    杨缱无言以对。

    “你可知如今漠北流传着一句什么?”季景西口吻疏淡,“慈悲济世温少主,神医神喻霜白衣。温喻之五月北上,未卜先知,入平城之前已妙手救人无数,寻水净源之举也有,北境疫情未全面爆发,他占一半功劳。待他日回京,必无人再质疑国师之能。”

    “……温喻的确很早便说过五月后北方恐有异。”在这件事上,杨缱不得不再次感慨温家人之能,“那时我以为他意指北戎敌寇,从未想过竟是天灾。”

    “是啊。”季景西半是嘲弄半是感慨,“实在优秀。”

    杨缱总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你想说什么?”

    季景西并不接话,只轻描淡写地话锋一转说起了旁人,“除了温子青,你师兄谢卓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家破人亡而不甘死,苟且偷生十余载,终以状元之姿入大理寺……”

    大魏朝历届大考名列前茅者,无一不是先从翰林熬起,远的不提,就说苏奕,也是翰林修史一年才被提至中书舍人,偏到谢卓,宁愿去大理寺做一个小小主簿也不愿按部就班。

    “阿离可知如今的大理寺卿是何人?”

    “严岭。”杨缱不假思索道。

    季景西颔首,“严老算算距离致仕也没几年了。”这位老人家做了一辈子的官,单单在大理寺便待了十几年,可谓实打实的朝廷重臣。“你可知谢卓为何会选大理寺?”

    “师兄说他于律法一道颇有兴趣,也志在此。”杨缱答。

    季景西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乐不可支,“宝贝儿,别告诉我你信了。”

    ……不对吗?

    他笑了半天才停下,看过来时眼里还有残存的笑意,“也不知我是该开心你并不关心谢卓的选择,还是该担忧你如此轻信于人……宝贝儿,你记着,这世上的聪明人做出的每个选择都有原因。谢卓选大理寺,不过是因为这是一条能让他快速晋升的路。”

    “严岭曾受过陈留谢氏的大恩。”他好心地为杨缱解惑,“此事几乎无人知晓,我也是偶然从舅父口中得知,严岭入大理寺后第一次独立经手的案子出了大差错,得罪了我那位在当时权势滔天的厉王叔,险些丢官丧命,而保下他的正是当年的谢相公,也就是谢卓的祖父。”

    杨缱头一次听说这等秘事,大为惊讶,“可据我所知谢氏出事时……”

    “谢氏出事时严岭不过是个少卿。”季景西打断她,“墙倒众人推,大势之下,他选择了自保,这很容易理解。不过人心真的很奇妙,还记得我太子堂哥为王谢翻案时谁是主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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