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吗皇祖母?皇伯父真正高明的地方,在于兵权全都不姓世族。”季景西口吻幽幽,“陈留谢之祸,能有一次,就能有第二次。这一点,别人不敢,景西自认还是做得到的。”
谢氏之祸是什么?
是满门抄斩。
越太后眼瞳颤了颤。
面对眼前这个不知何时已不再天真烂漫的晚辈,她轻吐一口浊气,“……哀家懂你的意思了。”
这时候启用越家,的确是最好的时机。
世族势弱而皇家势强,八大世家,一个超脱世外,六个自身难保,唯一的那个弘农杨,还是皇帝准备用来联姻求稳的。
如此一来,即便加上越氏,也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反而一旦拿捏好入局的时机,便能将混乱的局面重新洗牌。
她养大的孩子啊,终归是成了虎狼。
姓季的没几个至情至性,她最不愿见到的,便是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也变成她最不喜欢的模样。可不幸的是,即便是景西,骨子里也浸淫着季家人的狠。
“罢了,也就是你。”越太后叹息,“哀家到底舍不得对你说一个不字。”
对上眼前慈祥的老人家,季景西忽然犹豫了一瞬,顿了顿,还是顺着心意开口,“若是您感到为难,此事,也可当孙儿没说过。”
越太后大感意外地抬起眼。
季景西却只是笑了笑。
很早时候他便知道,皇祖母一直对自己葬送族人前程一事耿耿于怀,私心里最希望的便是母族重归朝堂。上九峰山之前,他本来有十足把握说服太后,可当他真的提出这一建议时,对方所说的字字句句却都在为他忧心——担心他惹怒皇上,担心他降不住越氏,担心他成为季氏罪人。
每一句问话,都是在确认他有足够的倚仗和后路,反倒是自身,老人家只字不提。
季景西有一肚子的谋,十八般法子能让太后同意帮他。
可他还是心软了。
他脸上挂着笑,心中鄙视着自己妇人之仁,说出口的话却毫不后悔。
越太后定定与他对视片刻,忍不住轻叹一声。
这孩子……
“那你可是小看你皇祖母了。”
这次,轮到季景西怔住。
只见越太后拂袖起身,面上微凛,上一秒还满满慈爱的祖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强势了大半辈子的世家女。
她居高临下望着季景西,一字一句道,“母族兴旺固我所愿,但景儿,你可知,对世家大族来说,时间才是最不值一顾的。一个十年不行,下一个十年,下下个十年,只要存在于世,总有它峰回路转时。”
“可我的孙儿却正当好年华,等不得那么久。”
季景西缓缓睁大眼睛。
“只要哀家活着一日,姑苏越氏,便是哀家说了算的。”越太后淡淡道,“你既有心扶它一把,哀家乐见其成,此乃互利之好,无需这般谨小慎微。至于其他,倒也不用你费心掣肘,你为皇祖母着想,皇祖母也不会让你为难。”
她顿了顿,放柔了语气,“想做什么便去做,放手做,只要不触及底线,万事有皇祖母。哀家的景儿,当活得比旁人潇洒。”
“……”
季景西久久无言。
他左手搭着右手的脉,感受着比平日更快的跳动频率,咽了又咽才将冲到喉间的酸涩咽下。
他的皇祖母……当真对他太好了。
“……想做什么,便放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