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钟离晴猛地呼出一口气来,只觉得那股压抑闷痛的感觉一清,随之而来的,却是经脉中一阵尖锐难耐的刺痒——这痛苦比之前面的又有不同,像是有人拿了把锥子在她淤塞的经脉中一点一点凿刻,将阻隔的杂质凿落凿穿,将细微的经脉凿透凿宽。
这痛,深深痛到了骨髓里去,钟离晴想要尖叫,想要呐喊,却只能把一切堵在嗓子里,涨得一张小脸一会儿通红,一会儿煞白,最后脸上的伪装竟是一块块裂开,被横冲直撞的灵力一荡,消了个干净。
良久,那股直捣髓鞘的痛意稍减,迷离的神智也渐渐回笼,钟离晴轻舒了一口气,睁开眼,低头看向水面——那浅褐色的水早就深了不知多少倍,上面甚至还漂浮了些许黑黄色的杂质,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钟离晴蹙了蹙眉头,反手摸索了一会儿,找到另一个机关,用力按下。那池底便裂开了一道口子,迅速吸走了污水。
低头看了看自己,肌肤光莹如玉,吹弹可破,上面连一点毛孔都看不见,似乎比刚筑基时更剔透了些,丹田之中的灵力也更为充沛——感受着自己显而易见的变化,钟离晴恍然间觉得,那一时的痛楚也不是那么难捱了。
只是,无论自己的肌肤摸上去是多么柔滑,都不能改变方才逼出许多杂质的事实,当务之急,却是清洗一下身子——尽管理智上明白自己并未沾染到丝毫灰尘,心理上却还是忍不住再泡个热水澡,才算是真正将自己清洗干净。
思及此,钟离晴又按下了最先触动的机关,重新放了一池子的热水,而后靠在池壁上,放松地闭上了眼睛小憩。
这一次,她同样运转起了灵力,比起之前的凝滞,不知要顺畅多少,可见这药浴的功效。
任由灵力越发快速地在体内流转,钟离晴勾起唇,假寐几乎成了真眠。
朦胧间,钟离晴忽的神色一凛,目光透过那层层幻阵,看向前院——那里,正有一袭白衣,手中抱着一把琴,悠悠而来。
定睛一看,竟然是陆纤柔。
她怎么会在这里?
若是被她看见自己这番模样……钟离晴心中已是一团乱麻,面上却不敢有丝毫动静,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僵立在远处,不敢动弹。
她不知道自己这幻阵与避灵阵能否瞒过元婴后期的陆纤柔,是以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破绽暴露了自己。
幸而陆纤柔似乎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也料想不到后院竟有人正在泡澡,是以,虽说只隔着几丈的距离,她却丝毫没有发觉,在不远处的后院,那幻化成黄土凹坑的地方,正荡漾着一池清波,而那氤氲水汽中,正蜷缩着一个不着寸缕的姑娘。
钟离晴眼睁睁地看着陆纤柔在前院席地而坐,膝上摆着那架古琴,看情形,似是要对月抚琴一般——她想知道的是,陆纤柔脸上那抹忧郁哀思是为了什么,或者说……为了谁?
就听一声轻叹,陆纤柔指尖轻拨,兀自弹奏起来。
山一程,水一程。
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
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注)
那琴声如泣如诉,浅吟低唱着一曲无人知晓的心声,直把相思作入骨,教听曲的人也不由得愁肠百结。
琴声渐歇,陆纤柔又是一声轻叹,而后收了琴,一拂袖摆,又望了望空寂的院子,这才施施然离去了。
从头到尾,目光都不曾瞥过钟离晴这里半分。
等她